吾心即是极乐世界?
声音入耳。
慧贤和尚的佛心猛地一震。
看向房顶上那个出声的翩翩少年郎,脸色微变,眸中满是惊愕。
虽然不懂心即理是什么意思。
但吾心即是极乐世界,吾心即是净土,乃是他们佛修追求的境界。
只是百姓们听不懂,佛陀为了传教,弘扬佛法,才整出西方极乐世界,用来招揽信徒,并将他们死后魂魄引入净土。
简而言之。
用表象去哄骗大众百姓信佛,然后再从中挑选聪慧之人传授真正佛法。
但慧贤不觉得佛陀有欺世之嫌。
毕竟若世人皆皈依我佛,依佛法行事,这天下难道不是极乐世界吗?
只是慧贤没有想到。
佛法真谛。
竟被大晋一个少年郎给一语道破!
缘,此子颇具佛缘!
一时间,慧贤心中激动无比,看向慕子清的眸子闪过精光。
“南无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姓名?”
慧贤开口,双手合十。
“辩法就辩法,问吾姓名作甚。”
慕子清并没有回答。
她并不喜欢出风头,此时站出来,只是不想让夷狄之法欺辱儒道学问。
毕竟自己现在也是儒道心学正统。
就算再看不惯理学。
大家都是站在儒道体系内,焉能坐视夷狄和尚在大晋大肆宣扬佛法。
而此时,听到慕子清的话。
慧贤微微一怔。
但随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点头道:“确实,刚才是贫僧着相了。”
“尔刚才言吾心即是极乐世界。”
“不知可有何证明?”
慧贤自然不可能去反驳这句话,否则就是驳斥自己的佛法内核。
同时,他此刻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辩法上,而是想试探眼前少年郎的佛缘深浅,然后将他渡他佛门,传授佛法。
听到慧贤的话,慕子清出言道。
“尔所言的西方极乐世界。”
“无贫富、贵贱、高下之分,无世间一切苦难,众生平等。”
“然贫富、贵贱、高下之念皆由心起。”
“吾心若澄净通明,以平常心对待世间一切,不动妄念,众生在我眼中自然平等。”
“如此不必等死后。”
“吾心已身处汝所言极乐世界矣。”
慕子清开口。
她并没有驳斥极乐世界的存在,而是用心学兼容了极乐世界的概念。
你谈要死后才能过去。
可我儒道心学,活着就能够实现。
而她的话落在慧贤耳中。
如暮鼓晨钟!
好一个吾心若澄净通明,不动妄念,此心便身处极乐世界!
此子佛性之深,简直是闻所未闻。
若不是他为大晋人,身上又没有佛法的痕迹,慧贤都以为他是佛陀转世。
随即,慧贤缓缓起身,出言道。
“妙,太妙了。”
“这位施主之言,与我佛有缘。”
“尔可愿皈依佛门,修持我佛门无上妙法,入极乐净土,消一切世俗苦恼。”
慧贤开口,腾空而起。
目光诚恳真挚的看向慕子清。
而听到他的话。
慕子清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皈依佛门?”
“尔在此以大言欺世,用极乐世界无一切苦难,众生平等之理来利诱百姓。”
“也敢妄谈无上妙法?”
“简直是恬不知耻!”
慕子清开口,怒斥对方之前所言。
她是真瞧不起佛门的所作所为。
与夫子的知行合一,经世致用相比,佛门之法太小,只能渡己,不能渡人。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慧贤却是不恼。
“施主,你着相了。”
“你已言明,西方极乐世界在心中。”
“百姓修持我佛无上妙法,其心可入此无上之境,贫僧何曾欺世?,”
“更何况,我佛慈悲,曾以大法力发下宏愿,凡我佛门信徒,修持佛法后若不得极乐,死后诵响佛号,可接引其入极乐净土,不入轮回,众生平等,无一切苦难。”
慧贤开口解释道。
佛起慈悲之心。
传下佛法,使苍生皆可成佛,并以大法力接引天下苍生入极乐净土。
这样的行为怎么能叫欺瞒世人?
只是世人愚昧,不懂佛法真谛,所以才用表象伪装,让世人先生出向佛之心。
手段谈不上光彩不光彩一说。
本心一定是好的。
此时,慕子清听到慧贤的话。
低头沉吟数秒,接着凝声说道:“和尚,你说我着相了。”
“但依我看,你才着相了。”
“何须修持佛法,才能入极乐之境,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吾修儒家善养浩然正气,心存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本心不为外物所动摇,任何境遇皆能处之泰然,快意世间。”
“如此,岂非身处极乐世界?”
慕子清开口,驳斥了回去。
而听到这番话。
慧贤脸上已经不是惊愕,而是震撼了。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以儒家浩然之心看世间,天地皆是极乐净土,妙,太妙了!
此子佛性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若将其渡入佛门,将来可为佛门之柱梁,甚至成为佛子也说不定。
随即,慧贤开口说道:“儒家讲究三纲五常,上下尊卑,人伦之礼,谈何极乐?唯有我佛门,以众生平等之心观世间一切物,如此方是真正极乐之境。”
此言一出。
慕子清唇角轻轻抬起。
“哦?”
“和尚你这意思,是觉得我儒道之法,不如你佛门之法?”
慕子清开口。
声音落下。
还不等慧贤出言回答。
之前辩法失败的李伦就怒声吼道。
“区区夷狄之法,也敢妄自尊大,我儒家先王之法,远胜夷狄多矣!”
李伦开口。
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心学理学之分。
一致对外怼佛门就完事了。
此时,听到地上的声音。
慧贤眉头微蹙。
双手合十,诵响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并无此意。”
“但仅以众生平等之理来看,请恕贫僧直言,儒家确实不如我佛门。”
慧贤开口。
一言瞬间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人群中的读书人一个个都露出不忿之色。
“番邦夷狄,连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道理都不懂,就妄谈众生平等,言我儒道不如佛门,简直可笑至极!”
“夷狄之法,滚出我大晋!”
“吾儒家先王之法,也是你一个粗鄙夷狄所能侮辱的!”
儒学受辱,读书人们纷纷开口。
众生平等?
这些什么鬼话?
不只是儒道。
就连大晋百姓也听不惯这个。
否则你把皇权当什么,把权贵士大夫当什么,我们不是人上人?
也正是因此,就连苏长歌也只敢说自身以平等态度去待人。
而慧贤虽然表达的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偏偏加上一句儒家不如佛门,惹怒了众人,以至于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