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无谓表现出莫大的兴趣,定何苦自然是要趁热打铁才是,于是便前行两步,绕到了树的另一侧,似申无谓一般倚于树杆之上,二人一南一北,背面而立。
他看着林中日光倾斜,光影摇曳,方缓缓道:“数月前,某受命查刘扶云一案,得知他两年前回乡探亲,曾亲自去邻县的邻县看望他的舅父,且一住就是半旬之久。期间,他舅父还不顾自身花甲之岁,亲自出门,四围去找寻于你。”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位老人家告之于你的,对吗?”申无谓的言词中没有责备之意,而唯有敬意念意。
宁何苦微微点头,“正是。那位老人家说,哦,亦是刘大人的舅父于老伯说,十六年前,他去梁州西南部一深山小村收购药材,可刚到村外,便见到溪水鲜红,潺潺流过,村内还传来惨叫悲呼之声,他便猜测村里遇到了山贼强盗,便吓得欲拔腿就跑。然而,他望着被鲜血浸透的溪水,听着村中的悲鸣和狂笑声,又忆起那些熟悉朴实的村民们,实在不忍离去,于是便躲在树林里,静待天黑夜深时,方悄悄摸进了村内去查探。”
申无谓伸手抺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滴下的一滴泪水,呼吸加重,双手拳头紧握。
宁何苦继续讲述:“当时,于老伯壮着胆子摸进村去,没走几步,便见遍地残尸,血染村落,村民们皆被屠尽杀绝,惨绝人寰,血腥场面便似人间炼狱,……”
申无谓闭眼静听,惨烈往事历历在目,痛楚与愤怒交加,他拼命咬牙忍住泪水,十指紧抠着树干,仿似要将那树皮生生给抠下来方才罢休解恨。
宁何苦之所以要靠到树的另一侧去,便是不忍心见到前者的痛苦状,更是想给予其放纵痛恨的一席之地。
他听着身后人的粗重呼吸声,良久后方温声细语,“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说~下~去!”申无谓咬牙切齿,他深藏于心中的仇恨和秘密一旦被提及,便犹如一炉熊熊烈焰,火焰旺盛,火花四溅,需得燃到极致,方能渐渐熄灭。
宁何苦在心中叹了口气,痛心继续,“于老伯忍住心中惊惧,小心翼翼躲开仍在村中的恶贼,四处摸索找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找见活着之人,哪怕是一个也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个混身是血的少年尚有一息尚存。于是,他便将其背起,趁夜离开了那炼狱之地。”
此时,另一侧的申无谓已然是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如此这般英勇洒脱之士呢。
由此可以想象,当年的屠村之恶行,有多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宁何苦静静等着,直到身后的抽泣声渐停,呼吸渐稳,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后,他方再次轻声细语问:“当日那个被救起的少年,便是先生您,对吧?而您,亦是当年恶煞屠村后,梧桐村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宁何苦直言不讳揭开了申无谓的身世,而此时的申无谓已回复平常,再显往日不羁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