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节:前路与迷惘(1 / 2)

贤者与少女 Roy1048 1663 字 7个月前

新月洲大陆的本土信仰——或者说如今存在的本土信仰一共有两种:一是与国家历史一样漫长的原始多神教信仰。那些遍布大地且与各种祭祀活动有紧密联系的神社便属于这种本土信仰,这也是如今社会上的主流。

原始的多神教信仰接近于万物有灵的理念,是融入进生活乃至于社会阶级中的一部分的。当今的新京皇室乃是月神之子嗣的说法几乎所有和人坚信不疑,而那些从发色上就与平民阶级有所不同的贵族也大多宣称自己祖上与某某神灵是有血脉相连。

现代拉曼学者认为月之国的这种沿袭了里加尔世界大多数国家已经不复存在的多神教概念的传统,是在四千年和平统一的时光中一再由统治阶级所巩固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吾等与彼等有着根本上的不同,自出身乃至体内所流淌的血液都有着决定性的差距。”——本质上,这是一种将里加尔人如今已经风雨飘摇的君权神授概念扩展至整个贵族阶级,并且以长时间的国家教育与宣传刻入所有人血液之中的洗脑。

类似的说法当然是不为月之国的人所接受的,提出这种说法的学者甚至在帕德罗西帝国境内也惹得宗教人士满怀愤慨,但不得不说就好像其它许多惹人生厌的拉曼观点一样,他会激起这样的反抗,正是因为尖锐又直至要害。

传统的多神教信仰相当于神灵走入了人间,他们是世俗权力的一部分,是统治者用以强化自身阶级的说辞——平民们不可以成为贵族,是因为贵族是天生的。这权柄是上天赋予的,他们是走在人间的神的后裔,与平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但月之国也并非只有这一种宗教。

远在拉曼人的白色教会传入之前,据信来自阿布塞拉大草原较为和平地带讲究吃素与剃度,在一定程度上与白色教会拥有共通点但更为平和的另一个宗教就也已经传入有漫长的历史。

起源于什么地方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了,人们所知道的就只有它和另一个宗教也几乎一样古老。

这似乎是一个古怪的宗教,它与白色教会有着一些共通点——例如要求修行者与世俗社会隔绝,不受世俗繁华所诱惑而进行苦修;又例如讲究来生论,只是不像白色教会那么强调责罚,动辄诅咒信徒会下地狱无法获得拯救,而是改为一种轮回的概念,认为人所得到的结果多数是自己过去的行为所导致。

很大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个缺乏对于影响力的渴望的宗教。它不像教会那样强势又渴望影响到掌权者,因此不至于引起强烈抵触。也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这个宗教才终于一步一步地在月之国扎根,以至于如今几乎哪里都有他们的寺庙,规模之大,几乎堪比原生的信仰。

但就好像任何宗教实际上都是社会情感所催生,又与社会进步所绑定一样。即便是这样看似人畜无害的宗教,实际上也仍旧有面向信徒的一些本质上是“只要相信我并供奉金钱便可获得好处”类的说法。

这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多半就是和白色教会忏悔概念所相似的赎罪观。

不出意外地,这是武士和贵族们最喜欢的一种做法。

当你已经几乎凌驾于法律之上,又有着丰厚的财力不需为日常所担心时,唯一能够克制你的除了更高位者,就只有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

白色教会以“神的宽恕”作为卖点令无数杀人如麻的贵族骑士坚定不移地追随着他们,而在月之国,大部分武士阶级会信仰本地的这一宗教,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历经食尸鬼袭击与目睹巫女和鬼神部队一事,并未对队伍的目的和路程有任何太大的影响。在补充屋子修补装备并且修养到弥次郎伤势大致痊愈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准备继续南下前往新京。

但在那之前,鸣海带队在到达泰州之后第三次拜访安尚附近那占地规模庞大的寺庙。

杀戮之罪价值千金,祈求弥次郎的康复相较之下便宜上许多——或许是寺庙的人也知道这种祈愿的效果内含的水份——而这次祈愿接下去的一路和平,也并不需要捐赠太多的香火钱。

寺庙接待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中肯,不冷不热。用斗笠面纱遮住脸庞的洛安少女等异邦人得以大摇大摆地观察。但米拉不清楚这是一种要维持自身宗教形象的矜持,还是只是青田家的乡下武人捐赠的香火钱不至于令他笑颜以待。

正邪只在一念之间,杀人是罪孽,但只要自己内心的心结解脱放下了屠刀,就可以成为大彻大悟的至善圣人。

——当然,你还得付得起解开心结的香火钱。

这到底是有多相似。

分明应该算是里加尔和新月洲两地社会精英的骑士和武士阶级,却不约而同地都相信这种冷静下来会觉得根本是胡扯的赎罪论,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内心那关总得过去,花点钱能找点外力帮忙对于富裕的武士来说不是什么大麻烦。至于效果?

信则有不信则无。

信仰相关的东西总是这么玄乎,不论语言、人种、文化和大陆有什么隔阂与区别,到头来人依旧总是共通点多于这些差别。

作为非信徒,我们的洛安少女多半是很难理解他们的心理了。

亨利在遥远过去曾经是教会最坚定的剑,但时间流逝,很多的事情也都改变了。他的名字和过去的事迹或许至今在教会的内部都有人铭记,但这些事情随着时代发展一代一代人传承又进行了各种解读和添油加醋,很多也早就与原本的真相相差甚远。

人们总倾向于把事情分成黑与白好与坏,但是历史更多时候会像是一锅亚文内拉农民爱吃的大乱炖——熬得越久,东西越是烂糊在一起,难以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