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过去人的手,庄稼汉泥腿子的。
小区楼下的垃圾桶,天气逐渐热了,泔水厨余等污物撒落一地,大约上面有残羹剩汤,拾荒老人只在面上把纸壳子翻了翻,佝偻着身子往下一个垃圾桶去了。晚上有环卫统一来收,机械操作手臂将垃圾桶抱起来往车子一倒,泡沫箱混着其他垃圾很快被掩埋,随后摇摇晃晃进了三江垃圾中转分拣处理站。
天要黑了,有个青年在站里找个储蓄条子,屋里老头儿的,家人没注意随手给他当垃圾扔了。
“你这有得找,找还不一定能找到,你晓得在其他地方被人捡走了没有,恁小个东西,又不是啷个其他别样,找不到的可能性占大多数。”站里的环卫同年轻人道。
“我晓得,慢慢找,监控我看了呢,我妈妈甩下来没得人捡,应该是直接拉这边来了。”
监控一词使在场几个环卫都不高兴了,好像找不回来就是她们私吞了似的:“这些东西唛你直接到银行去补噻,身份证拿着去,现在都是实名的,早点去挂个失莫真的遭人取走了,你身份证一登记人家就给你查的到,何须你这里翻半天。”
年轻人道:“挂了失的,只是上面名字有点麻烦,我老汉以前改过名字的,他现在身份证上名字跟本子上的名字差一个字,跑了好几趟呢。死亡证明给他看了都不作数,说还是尽量看能不能找到,就是这点恼火。”
“......”这便叫大家不好再多说其他了。
站里环卫帮着找了半天,逐渐都有下场看热闹的姿态,薄薄一层口罩完全是装饰,人在里头都腌入了味儿,连拿钳子棍子的人都不想再靠前了:“算了嘛,不行你就到派出所去喊他给你开个证明,你这啷个找得到哦,上午已经送了两车出去了欸,搞不好上午就送走了,你啷个找得到嘛!”
听来像一句纯粹的,事不关己的风凉话,他连头也不抬一下,继续在如山的垃圾场前翻动。脚上环卫给他的筒靴有腌臜物钻进去,滑滑的,湿嗒嗒的,不过跟涌入嗅觉的异味相比,脚下的触感反而没那么恶心了。
“你这又不是单独哪一个小区哪一个垃圾桶,三江恁多地方的垃圾一哈拉到这里来,他分拣机还分拣了一遍,你晓得现在哪里是哪里,莫这里白搞半天哦。我们这里面上班的也不是那种随便捡人家东西的人,小样儿的东西都说算了,像卡啊现金这些东西我们一般看到了都还是捡起来交到办公室去的,你或者隔几天到办公室去问。”
“经常有你这种嘛,哪个平时不落个东西啊,都正常得很,找钥匙的找银行卡身份证的,还有找啷个项链手镯戒指的,找生辰八字环的,多得很嘛!我们只要看到,一般都会顺手捡哈,哪个失东西不恼火不毛焦啊,哪个都着急,关键你要晓得你是在哪里落的,有被人捡走没有。这样的人也不是没得噻,捡了就悄悄占为己有个人揣口袋了,我们这里不会,我们这里也是监控作业呢,莫说你这还是带名字的,像我们经常捡到没写名字的现金都是上交上去的,不是你的东西拿到手里良心上都是不好过的。”
“你讲丢钱丢啷个贵重物品的话一般还是老一辈的丢的多,谈是谈现在银行卡本本方便保险呢,有些人他还是觉得眼睛看得到的现金才会放心,特别老一辈,钱不放在身上他就是不放心,三万五万他都宁愿带在身上。随时整个漏口袋,一看不到他就心慌,一辈子的钱欸,你放银行再稳当呢,哪有放个人眼皮子底下更稳当啊。”
“还有是找小娃儿老年人东西,像啷个长命锁啊,金镶玉啊,生辰八字那些。老一辈还是多信奉这些东西的,贴身的,不能丢不能踩,不能剪刀剪不能镰刀割,还有不能火烧等。老古话说世人用过的每样东西都有她主人的魂,魂丢了,命就快了。哎呀但是——你又能找的转来几样嘛,这些稀碎家什儿就跟钥匙,戒指项链一样,丢出去了还能找回来,那不是你找到了,是那些东西记挂着自己不肯走,太小了,失了你就找不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