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事了,情深人不在。
陆韦淮看着一盆盛开的仙人球,剑眉微拧,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能开出这么艳丽的花儿来。他伸手想触摸,不想竟被那仙人掌刺扎到。拈掉指肚上的纤细刺儿,抹掉渗出的一点点血丝,他勾勾嘴角,把那盆仙人掌以仰望天空的角度摆放好。他这才回眸瞅了一眼,那正双腿盘膝窝在沙发里的女人。
笔记本发出幽蓝的光,落在她的脸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竟分不清她此时的神情,只瞧得见此刻她的嘴角紧紧抿着,眉头微拧,眼神专注地看着屏幕,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着。而那一声声清脆的敲击,不知怎么地,竟让陆韦淮觉得亲切。就像跑远的小时光里,他和弟弟每次放学回家,远远便听见的叮叮悦耳的风铃声,然后便会看见母亲从屋里出来,笑容动人……
他就那么斜斜靠着通向后面客厅的门,静静凝视着她。觉得此刻放下戒备的她还是很可爱的。可是,这么可爱的人,却在他父母双双车祸后,又差点带走了他的弟弟。陆韦淮想到弟弟出事的原因,那口憋在心口久久不散的闷气,又开始作怪了,只听见他轻嗤一声,道:“你不觉得每天把时间耗在这里,很傻?”
舒如顾落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动了一下,没有搭理他,继续她的事情。
“为了不让我弟弟醒来后,你却变成了古墓中的小龙女,明天给我去陆氏上班。”陆韦淮见她又是这种不死不活的表情,怒意顿生,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大手一抄,夺了她的笔电,啪地合上。“你想与世无争,也要等韦海回来再说。”这女人一天到晚窝在这间半天没一人光顾的花店里,时间久了绝对更自闭。
“我大学四年学的是护理专业。你让我去你家公司?”舒如顾白了他一眼。半夜不睡觉,又跑来抽风!这陆韦淮是不是患有间歇性精神障碍症啊?
陆韦淮眼神鄙夷地扫了她的脑门一眼,“说你脑袋僵化了,你还真就不会拐弯了!”
“明天给我去文案部报到。”陆韦淮行至门口,见她还是愤愤不甘的恼人样儿,不由道:“韦海可是跟我夸过你很多次呢!”
“……”
撇撇嘴瞅了一眼他没入夜色的背影,舒如顾猛翻白眼,为什么同样是长相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气质怎么差那么多呢?人家的背影让她联想到“夜色温柔”,他就只能让她觉得“血色煞人”!
但是去陆氏工作?舒如顾耸耸肩,可以呀!反正她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去跑跑腿,动点小脑子,就有不菲的收入,正和她心意呢!说实话,她一直呆在这个木有什么人来,纯粹是瞻仰风景的“wait”里,已经快要啃老本了!
舒如顾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环视这间陪了她一年了的小花店,竟有些舍不得。记得陆韦海说过,这间花店是他爸爸专门为他妈妈开的,见证了他们之间纯真而鲜活的爱情。
是的,他也说过的——“哥哥答应这间花店就给我们了。如顾,我们先在W市生活一两年,等哥哥也找到喜欢的人成家立业了。我们就把花店开在你喜欢的任何地方,好不好?”
舒如顾点燃酒精灯,温上玫瑰花茶。清淡的香气里,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这才想到,若她走开的话,花店可不就要关门了吗?
她蹲在一盆凤仙花面前。记得陆韦海说过,凤仙花的花语是“touchnot”别碰我。因为一旦碰触,它的籽荚就会像连环炮一样迸射出花籽来。可她摩挲橘红色的指甲,一抹柔柔的笑滑落眼底,就算花儿不让人碰,那有如何呢?还不是被拈了下来,不幸运的被捣成汁水配制药物,了无踪影;幸运点的被剪切下来做成凝固的风景。
都说,爱花的人给花浇水,喜欢花的人,把花摘下来。而有些时候呀!那个人给花儿浇水,细心呵护,不过是为了把娇花送给最珍贵的人,博君一笑。就像陆韦淮这么紧巴巴地看紧她,不过是为了沉睡的弟弟。
一丝落寞滑进嘴角的微笑。
然而,不得不说,陆韦淮是个好哥哥。
嗯,或许,也是个好竹马吧。
棉柔的手指抚摸粉嫩的花瓣儿,舒如顾在心里叹息一声。
再见了。
所有的一切,我知道都会有一个终结,无论我愿不愿意,她总在那里。
于是,再见。总要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