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唇瓣动了动，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P>
他也安静的看着她，眼底格外悲伤。</P>
温月视线颤动，从他的眼滑落他消瘦到凹陷的脸颊，再到毫无血色的唇，以及病号服遮不住的消瘦身体。</P>
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拉扯，瞬间绞痛起来。</P>
温月紧咬住唇，再次看向他的脸。</P>
他和宫恒夜的模样，的确是一模一样，可是又不太一样。</P>
他被病魔折磨了太多年，早已经不是本来模样。</P>
温月颤抖着手指，似乎是想碰碰他的脸颊，却在快碰到时僵住，眼睫也颤抖着，声音几乎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叫他，“哥哥……”</P>
就好像小时候那样。</P>
病床上的他目光就颤了颤，苍白的唇角也慢慢弯了起来，似乎想说话，可刚开口，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P>
他抬手捂住了唇，也许是不愿意在她面前太过狼狈，压抑的憋着，苍白的脸都憋得通红。</P>
温月慌乱，想帮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P>
他闭着眼，紧紧捂着嘴唇，闻言只是摇摇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P>
温月不忍的别开目光，眼泪落下来，又抬手抹去，也怕他看到。</P>
好久，他终于缓过了那阵咳嗽，闭着眼缓过窒息，双手握成拳，用力撑着床坐起身来。</P>
温月转头看过来，目光先落在了他撑着床的拳头上，指缝间，有血迹。</P>
心跳几乎停顿，她用力眨了下眼，把酸涩眨去，再抬眸看他。</P>
他也正偏头看着她，见她看回来，苍白带血的唇，弯出抹笑，“月月，长大了。”</P>
温月一直觉得，自己如果见到他，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说。</P>
可到这一刻，她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P>
太心疼了。</P>
他本不该是这样。</P>
她摇头，最终也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P>
如果不是她小时候任性，他不会变成这样。</P>
如果不是她忘了他，他们也不会是这样。</P>
到了此刻，最无力的是对不起，可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还能说什么。</P>
他安静的看着她，唇角弧度依然温和。</P>
见到她哭，他才抬手，用干净的那只手轻碰了碰她的眼角，“他对月月好吗？”</P>
他手指很凉，温月红着眼望着他，微愣几秒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好的。”</P>
“那就好。”</P>
他笑了，无奈而温柔，“他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哭对不对？”</P>
温月更难过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又摇头，“才不是，他也会的……”</P>
他依然笑着，只说：“那，月月一定很爱他。”</P>
才会不管怎样因他而哭，却也不舍得离开他，不顾一切也要去到那个世界陪他。</P>
温月鼻腔中都是浓浓的酸涩，她不知道如何说，甚至如果她点点头，对‘他’好像都很残忍。</P>
而他也没有想得到她什么答案，也不需要她的答案。</P>
他只是轻声，“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他。”</P>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创造出来，是他自己的选择。</P>
可还是会免不了嫉妒。</P>
如果一开始，他的选择是让自己重生在那个世界……</P>
然而这世上，从没有如果。</P>
“但是现在这样才是最好，因为，月月，会很幸福。”</P>
而他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真的成为了正常人，还是不是会像现在那样挂念她，是不是会永远对她好。</P>
这也是他最开始，不敢完全复制自己的原因。</P>
只有游戏世界的他，那个为爱而生的他才能做到。</P>
就好像，自己为了让他也感受到痛苦，可以让她失去一个孩子。</P>
可如果换做是游戏世界的他，绝对不会。</P>
哪怕伤害自己，哪怕自己痛苦绝望到死去，也不会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P>
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游戏世界里的宫恒夜，比他，更爱她。</P>
他低声，“其实，月月的孩子……月月，会恨我吗？”</P>
温月摇头，想说什么，却忽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慌乱。</P>
他朝她伸出手，嗓音带着不舍的颤，“你要走了吗？”</P>
明明刚才他还能碰到她的脸颊，可此刻，他的指尖从她身体穿过。</P>
温月一愣，低头看向自己。</P>
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就好像要消失。</P>
是梦要醒了吗？</P>
她僵了几秒，抬眸望回他，他眼圈已经红了，“能亲口跟月月说对不起，我已经……”</P>
“不要说对不起，哥哥从来没有对不起我。”</P>
温月颤着声打断他的话，倾下身，用拥抱他的姿势，手从他身体环过，“我不会恨哥哥，哥哥很好，一直都很好，是我不好……”</P>
他僵着，哪怕这个拥抱无法碰触到对方，可他好像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温度。</P>
然后，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送我的礼物好多好多，我都收到了，包括那个世界。</P>
我知道，其实那都是哥哥送我的礼物。</P>
哥哥，谢谢你~”</P>
她带着哭腔，应该在流泪。</P>
喉结滚动，他抬手想要拥抱她，却只有轻风从指缝溜走……</P>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山间，她烦恼的揪着小眉头，不开心的问他，“哥哥，你说的宝藏到底在哪儿啊，是不是已经被人偷走了呀？”</P>
他只是笑着哄她，“月月别急，我们再去那边找找，宝藏啊，需要有耐心的人才能找到。”</P>
话刚说完，她忽然松开他的手朝前跑去，“我好像看到了，就在那里……”</P>
怕她摔倒，他伸出手想拉住她，“你慢点儿……”</P>
她已经小兔子似的窜到前面那棵树下，抱起了他之前偷偷放到那里的一个粉色大礼盒，转身对着他甜甜的笑，大声喊他，“哥哥，我找到宝藏了。”</P>
他也笑，“月月真厉害。”</P>
点点阳光从树荫洒落下来，他看到抱着礼盒的小女孩儿对他歪着脑袋，甜甜的笑，“我知道，其实这个是哥哥送我的礼物。哥哥，谢谢你~”</P>
目光轻动，他弯唇笑了。</P>
已经够了。</P>
这一刻，已经足以抵他这半生痛苦了。</P>
月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