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了一圈酒下来，陈望已经有些身子发飘。</P>
晃晃荡荡回到自己桌前，赶紧吃了几片猪肉脯和拌胡瓜压了压。</P>
这时，他的同学羊昙喝得有些兴奋，放下酒盏，拿起酒觚走到中间，放声高歌起来。</P>
“从明后而嬉游兮，聊登台以娱情。</P>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P>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P>
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P>
临漳川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P>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P>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P>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P>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P>
……”</P>
声音高亢嘹亮，时而婉转低沉，把曹子建《登台赋》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跟着他的歌曲仿佛走上了那座高耸云端的铜雀台。</P>
陈望趁人不注意，朝对面正在挤眉弄眼的王蕴点了点头，起身向中堂内走去。</P>
转过屏风后，等了一会儿，王蕴匆匆走了进来。</P>
陈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边道：“走，叔父，去我书房说话。”</P>
来到书房掩上门，二人在座榻中坐下。</P>
王蕴一脸肃然，低声道：“广陵公，庾希昨晚派人给我送信来了，他——”</P>
“他怎样？”陈望心中一惊，赶忙道。</P>
“他要反了！”</P>
“他有多少兵马？为何给你写信？”</P>
“当年在淮北共事时，他素来与我交好，给我写信主要是解释他只想杀桓温，为全家报仇，并非是反朝廷，希望我能把晋陵（京口）的武器库地址和钥匙给他。”王蕴压低声音接着道：“可能有五百多人吧。”</P>
“哦……”陈望心道，王蕴掌兵部，全国车马兵器都归他管，在魏晋时期重要大郡都藏有武器库，属于军事机密，自然是找到他头上了。</P>
他紧锁眉头道：“他的信使走了没有？”</P>
“还没，正在我府上呢。”</P>
“始彦糊涂啊，”陈望急急地道：“反桓温不就是反朝廷嘛，桓温和朝廷有什么分别？他一造反立刻就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晋反贼。”</P>
“广陵公，我该如何是好？”</P>
“这……”陈望思忖了片刻，接着道：“叔父，看起来他要攻取晋陵重镇，您给始彦回信，让他万万不可造次，现在还不是跟桓温反目的时候，要忍耐，等待时机，不行让他们去庐阳找陈安。”</P>
“唉，找陈安恐有不妥，谁不知道始彦是太尉的心腹大将之一，桓温肯定会在历阳、庐阳包括寿阳广布眼线。”王蕴紧锁眉头，摇头叹息道。</P>
陈望附在王蕴耳边，轻声道：“这样，叔父，你不必给始彦回信，口头告诉来人他不能造反，还不是时候，让他继续在海陵陂泽待着，我会想办法的，桓温很狡猾，废了海西公驱走武陵王灭了庾、殷两家就跑姑熟了，得等他再次回京，才能下手。”</P>
“是，广陵公，这个……不写信的话，恐来人复述错了再……”王蕴迟疑道。</P>
陈望叮嘱道：“坚决不能写，万一落入桓温手你就麻烦大了。”</P>
“哦……”王蕴感激地点了点头。</P>
“唉，不是我信不过始彦，如今桓温势力遍布京畿诸郡，万一走漏消息，坏了大事。”陈望叹息道。</P>
“好，就依广陵公，如果告诉他武器库，更助长了他反叛决心。”</P>
“他若是真反了不但不能成事，反而令桓温更不会轻易回京了。”陈望冷着脸道。</P>
想想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只得道：“走，我们出去饮酒吧。”</P>
说罢，二人出了书房门，向中堂走去。</P>
出了中堂，进了中院，让陈望大吃了一惊。</P>
王、谢二位大佬已经和朝廷重臣们退了席。</P>
而此时的羊昙和王忱已经半裸着身子，眼神迷离，站在宴席中间空地上载歌载舞起来。</P>
陈望皱眉，问道身边的王蕴：“叔父，他们何故脱衣啊？”</P>
王蕴捻须笑道：“一定是食用五石散了，食散加饮酒会令浑身燥热，皮肤沾衣痛疼，所以就……”</P>
“这，这，成何体统……”</P>
“我也告辞了，这里都是你们年轻一代，我不适宜久留。”</P>
“好吧，我送送叔父，有空闲随时过来，我陪您饮酒。”</P>
说着，二人向府外走去。</P>
“那我就不和谯国夫人告辞了，回头你代我谢罪，让她保重身体，唉！武陵王殿下遭此一劫，没想到啊……”</P>
“一定，一定，叔父也要少饮酒，如今年龄大了，很伤身体的。”</P>
“无妨，习惯了，一介老朽了，能看到你们加冠，就已知足喽。”</P>
目送王蕴上了牛车，听到他回头喊道：“对了，过几天小女小诞，我让孝伯来请你过府饮酒啊。”</P>
“好，好，叔父慢走。”陈望躬身道。</P>
当陈望再次回到中院，羊昙和王忱已经脱得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依然还在疯狂饮酒高歌。</P>
旁边人随着节拍鼓掌叫好 ，满院子杯盘狼藉。</P>
几名侍立一旁的丫鬟羞红了脸，低着头，但是没有吩咐不敢退下。</P>
陈顾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几上呼呼大睡起来。</P>
陈望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命家丁把他们拽了下来，给他们把衣服穿上。</P>
这就是名士旷达洒脱，这就自由解脱，看来自己才是这个东晋社会的另类。</P>
经好言相劝，才劝说他们离去。</P>
命人搀扶着陈顾回房歇息，自己也回到了卧房中。</P>
实在是疲劳不堪，这个古代的加冠礼，足足站了几个时辰，一动不动。</P>
又喝了不少酒，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P>
当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早晨。</P>
窗棂外，天光大亮。</P>
听到大娘的侍女小环在叮嘱着下人们干活，叽叽喳喳，宛若莺声燕语，一点不觉得吵闹，煞是好听。</P>
空气中一股烧柴火夹杂着米香、肉香味道飘进屋内顿觉腹中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