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只得硬着头皮瞎编，即便是不说不服这些无辜生命，但还得指望你们去救金昌呢。</P>
于是手指山下道：“你们看，这里方圆百里为最低洼地带，若有雨水洪涝，恐全军覆没。”</P>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P>
连代题、侯辰、纳沿等人也跟着贺染干笑了起来。</P>
贺染干把嘴里一块儿没嚼烂的羊筋吐在了旁边篝火里，笑的上气不接下，大胖脸上的五官挤做了一堆，“广、广陵公，你莫不是痴了吗？这季节怎会有雨水？如果下也是下雪！”</P>
说着他仰头指向天空，继续大笑道：“你再看看这天气，晴空万里，哪里来得雨雪？哈哈哈……”</P>
陈望却没有笑，他看向山下，淡淡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P>
贺染干像看着傻子一样地看着陈望，揶揄道：“不可能，我们大草原上如有天气变幻，必有先兆。”</P>
忽然，陈望蹙起眉来，在远处已经地平线已经落下一半的太阳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P>
起先他以为是看差了，凝神再看，小黑点渐渐变大，身后带起了一片沙尘。</P>
是一名骑者！</P>
陈望摆手叫来站在身后的花弧，指着西边吩咐道：“带几个人去看看是何人？”</P>
“是！”花弧叉手施礼，快步跑下了山坡。</P>
“二单于你可否敢与我赌一把？”陈望拿起放在腿弯里的牛皮水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贺染干问道。</P>
贺染干大口嚼着羊肉，兴致勃勃地笑着道：“哈哈 ，我平生最愿与人赌，赌就赌大点儿，广陵公说来听听？”</P>
“若是今晚山下没有危险，穿越沙漠后，我和我麾下二百骑率先杀入吕光军中；反之，二单于率麾下为先锋杀人，你意下如何？”陈望目光炯炯，看着贺染干道。</P>
贺染干一拍大腿，粗着嗓门道：“好！一言为定，诸位部帅做个见证，谁也不许反悔！”</P>
侯辰、奚牧等人一起喊道：“那就如此，我们见证！”</P>
于是，大家匆匆吃完，纷纷下了山坡，各自回营安排去了。</P>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花弧和一名骁骑营亲兵扶着一人上了山坡。</P>
陈望定睛一看，原来是辛恭靖！</P>
不禁大喜，赶忙快步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P>
仔细看他精神萎靡，嘴唇干涩，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于是关切地问道：“恭靖，你身体如何？快躺下先歇息歇息。”</P>
“平、平北将军，金昌危急，三面被……被围，仅有腾、腾格里沙漠一处未有敌军——”辛恭靖磕磕绊绊地道。</P>
陈望和花弧把辛恭靖扶到羊皮毯子上，把他放倒在地，给他头部垫上了一块木枕。</P>
陈望把牛皮水壶放在他的嘴边，一边嘱咐着他慢些喝一边道：“不急着说，你先歇息。”</P>
辛恭靖喝了几口水，一歪头，打起了呼噜。</P>
陈望摆手命骁骑营亲兵赶紧搭营帐，把辛恭靖抬进帐篷。</P>
自己背着手看向西边，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黄褐色霞光露在地平线上。</P>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各族骑兵正在牵着马向山上走，耳畔响起了时而高亢明快，时而悠扬深沉的胡笳声，不禁忧心似焚。</P>
金昌危急！</P>
辛恭靖的话不断在脑海里翻腾，令他心乱如麻。</P>
如果吕光攻下金昌城，沿着河西走廊向东南，不足百里，一夜之间便可抵达姑臧城下。</P>
那可是当年氐秦最精锐士卒，十万身经百战，清一色的氐族老兵。</P>
以狯胡国为首，龟兹、温宿、尉头等三十余国西域联军，共计七十万骑兵败于吕光这十万氐族兵的“钩锁阵”手下。</P>
听闻西域联军“便弓马，善矛槊”，所披铠甲“射不可入”，在马上扔绳索套人而“多有中者”，战斗力那是非一般的强悍。（记载于《晋书》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传）</P>
可见吕光之骁勇多谋，其麾下战力可见一斑。</P>
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叔父陈安，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将了，他的体力精力还能扛住吗？</P>
随着夜幕降临，陈望回到营帐内，在打着呼噜的辛恭靖身边躺下，久久难以入睡。</P>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陈望从迷糊中惊醒，紧接着又接连响了几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P>
“不好，地震了！”陈望心道，从地上猛地站起。</P>
身边熟睡的辛恭靖也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黝黑的团脸上充满了惊恐，好像在怀疑是梦还是真？</P>
陈望身上拉起辛恭靖就向帐外跑，一来到帐外，只见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中一道道白紫色强光将苍穹割裂开来，“咔，咔，咔”响个不停。</P>
闷雷从遥远的天边轰隆隆滚滚而来，在龙头山顶上空不断地炸裂，令人毛骨悚然。</P>
忽然间，天空仿佛被闪电撕裂开来，大雨倾盆而下。</P>
雨点猛烈地砸在人的头顶、身上生生作痛，砸在身后的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P>
一瞬间龙头山上的雨水集成无数道小河流，向山下奔腾流淌。</P>
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中，陈望甚至看不见手里还抓着的辛恭靖，视线模糊不清。</P>
他赶忙拉着辛恭靖向后跑回了帐篷中。</P>
两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P>
“如今快进入腊月，为何还会下雨，真是怪哉啊。”辛恭靖一边脱着身上的皮袍一边不可思议地抱怨道。</P>
陈望却是心中暗道侥幸，鸠摩罗什所言，恐怕就是这场大雨吧？</P>
心中惦念凉州，顾不得多想，他也把身上皮袍脱掉，穿着身上的襦衣，用铁棍把炭炉中的火拨旺。</P>
两人坐在炭炉旁一边烤着皮袍，一边聊起天来。</P>
陈望虽然心情焦急，但又怕情绪影响疲惫不堪的辛恭靖思路，于是放缓了语速问道：“恭靖，前将军现下如何？金昌城还能坚守几日？”</P>
“禀平北将军，自君子津分别之后，末将于十一月初九来到此处，用了六日时间穿越了腾格里沙漠，金昌城下已经开启战事数日，前将军率领三万军兵坚守金昌，他……”辛恭靖看着炉中炭火，神色凝重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金昌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