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便是小骨，世无其二，伪她皮囊者</P>
死。</P>
＊</P>
天地一片雪白，寒风裹着雪花狂舞飘曳，枝头上凝结的冰虚虚吊着，也不坠落也不融化。</P>
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下个雪洞掉落后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P>
心里方想，脚下瞬间一空，失重感达到了前所未到的强烈。</P>
仿佛身处混沌又好像置身在海水里，被淹没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海天整个的翻了一个个，再从水中冒出时从头到脚湿透，狼狈得爬起四望，竟是在一汪巨大的清池中。</P>
“场下何人？竟敢在清灵池中嬉戏，放肆！”</P>
熟悉的惊天怒吼声吓得她浑身一颤，竟又往后栽倒进水中，努力聚焦视线看去，天上竟呈环形排坐着数以千计的仙人，而最高处那抹白……</P>
“师父……”她颤声，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惊喜刚起，突然又顿住。</P>
不，不对。</P>
不是师父……师父不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她……</P>
他眉心的印记呢，还有她亲手编织的同心结，他平日都不离身地带着的……</P>
这里分明是长留，可景象为何与记忆中有偏差？</P>
那个坐在师父右手边的白发老者，难道……</P>
心里惊涛骇浪，台上的老者也在注视着她，须臾，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叫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晰，和缓如潺潺溪流，满场回音。</P>
“摩严，退下。”</P>
此时的摩严脸上还未有疤，与其他两师弟坐在一处自有一种严酷的俊逸。</P>
“师父，她”</P>
“此女没有威胁，救上来吧。”</P>
衍道缓声说着，似乎看了二徒弟一眼。</P>
摩严领命，传音给落十一，台下立即有女弟子入池中将虚弱不堪的花千骨裹了衣服带出来。</P>
天上仙人三五接头议论纷纷，都疑惑仙剑大会进行过半，长留用作试炼入口可进不可出的清灵池中为何会爬出一个娇弱不堪的女子，且如此浓烈痴媚的一张脸和举世难寻的勾人身段，只怕是妖魔界趁机混入意图勾引暗害哪位仙人的奸细。又闻衍道尊者亲自开口道她并无威胁，这才疑虑减轻，皆用打量的目光俯视着台下小脸发白若风中飞絮的虚弱女子。</P>
不怪花千骨如此虚弱，她已在多个极端环境中连撑不知多久，长时间的惊吓跋涉和缺水缺食，以及通身大大小小的伤得不到缓解治疗，就是仙身也遭不住，更遑论她自重生后就体弱，若非前段时间白子画又趁她睡着渡她百年仙力，她还不会如此快修成仙身。</P>
眼下这情况，明显她又来到哪个特定场景中了，不但有师父师伯师叔，还有她素未谋面的师祖。</P>
独自站在广场中央的她心里纷纷繁繁，虽有无措却无怯场，做过妖神又随师父见过许多大场面，如今这点阵仗还应付得住。</P>
最上方的衍道突然又开口，淡然若水的眼中隐藏着他人窥不见的温和。</P>
“姑娘来自哪里？叫何名字？”</P>
花千骨一惊，下意识去看高台侧边的白子画，发现他也正瞧着她，全然陌生的眼眸中冰冷一片，也在同他人一起审视她。</P>
心里顿觉苦涩，却清楚地知道没有办法。</P>
师祖还在，此时的师父还不是掌门，更不可能认识她，自己在白白期望什么呢？</P>
微一行礼道：“我名花千骨，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小仙。”</P>
说自己居无定所仿佛是藏着那么几分小心思，希望这名看上去仙风道骨，待人亲和的白发师祖能动动金口留下她，如此无人会说什么，她也好有个地方停留休息，关键师父在这儿，她又怎么舍得走？</P>
仿佛知道她心思，衍道捋了捋下巴上的雪白长须，开口惊人。</P>
“我长留正在进行仙剑盛会，有道是来者皆是客，姑娘既受了伤，便留下来暂作休息吧，伤好后随时可走，姑娘可愿意？”</P>
哪里不愿意，她惊喜都来不及呢！</P>
“小骨愿意，多谢仙尊。”</P>
这些日最开心的就是现在了，师父认不认识她不要紧，只要能留下来，天长地久还愁见不到师父吗？尤其现在的师父不是掌门，修炼够了空的时间便很多，她怎么也能钻上空子的。</P>
女孩低头，嘴角那道克制的上扬弧度却轻易被紧盯她的白子画抓取，剑眉稍蹙。</P>
绝情殿。</P>
“师父，你为何留下那女子？她身份不明，还不足以断定好坏。”</P>
新任魔君上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将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留在长留，万一她别有居心岂不让妖魔钻了空子？他是怎么也放不下心。</P>
笙萧默咂一口白子画亲手泡的红茶，摇摇头随口接：“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大师兄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观你近期整日紧张以待，眼下乌青明显，早该休息了。”</P>
摩严一瞪，“喝你的茶，别插嘴！”</P>
却没想到，白子画也开口了。</P>
“那女子身上的气息很纯净，确是实打实的仙，并非妖魔假扮。”</P>
若非这个，他当时也会阻止师父。</P>
“就算不是妖魔，但她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出现，更未言明原因，心思何样谁又知道？即便没有坏心也不能大意。”</P>
笙萧默眨巴下狐狸眼，“那依大师兄的意思，怎么做才是好办法？”</P>
“当然是”</P>
正要说“关起来”，发觉师父师弟都在看他，顿时哑口，心里恼三师弟惯喜欢给他下套，回头非得收拾一顿，涨涨作为大师兄的威严才好。</P>
衍道对自己这个脾气火爆又严苛循规的大弟子没什么想劝的，劝也改不了。阖眸盘坐下来，莫测道：</P>
“花千骨与我长留有缘，客自远方来，你们平日无事多与之接触一二，走时莫给人遗憾。”</P>
“子画留下，你们退下吧。”</P>
摩严一愣，“师父？”</P>
什么叫“客自远方来”还要他们多招待？师父此话怎仿佛话里有话呢？是他一人没听懂还是？</P>
笙萧默明白师父定是要单独交代二师兄些什么了，他们再待着只有碍事的份，于是赶紧拉着摩严往外去。</P>
“大师兄你就别问了，师父和二师兄还有话要说呢，咱麻利快走！”</P>
“笙萧默！我可是……”</P>
声音渐渐远去，白子画盘腿坐在衍道身前的蒲团上，心中也疑惑师父要与他说什么。</P>
莫非是关于那女子……</P>
“子画，你如今修为到哪一步了？”</P>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白子画微垂首，答：“快八重天了。”</P>
“嗯，在为师意料之中。”</P>
这样的天赋放眼六界都没有前例，衍道还记得刚带子画回长留时他不过一个懵懂幼童，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喊出那声师父，从此便再没让他失望过。三个徒弟中，子画是最聪慧，最让他放心，同时也最淡漠无私的一个，这样的性情适合做掌门，却也不完全完美。</P>
想起昨日女子，他温和双眸突然凝着白子画，说了句在他看来毫无由头又万分迷惑的话。</P>
“道法无边，无情只是其一，为师望你记住。”</P>
“师父可是想指示我什么？”</P>
衍道摇头，“这话只能你自己悟。”</P>
命运早已给远方的人事预留轨迹，他只望自己最骄傲的弟子未来能好些，莫失莫错，莫留遗憾。</P>
白子画还想再问，衍道手指一动，眼前场景突然变幻，睁眼已在长留大殿前。</P>
无奈，只能揣着疑惑离去。</P>
花千骨打坐调息一夜，情况稍好，此刻正坐在主岛边沿仰望头上的三圣殿，叹一口气再叹一口气。</P>
在长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怪扰她，可见不到师父的日子又好难捱啊，也不知道现在的师父住在哪儿，绝情殿上又有师祖。</P>
“唉。”</P>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眼睛一亮刷的转身，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扑进那人怀里的冲动。</P>
矜持地行了礼喊了声上仙，她隔着百米距离明眸善睐问：</P>
“我初来长留不甚熟悉，上仙可能为我引路去一趟膳房？我……伤口还隐隐作痛，打坐之余着实难受，故想吃些药膳好得快些。”</P>
一蹙眉，我见犹怜的脆弱气质更甚，白子画看着看着，冰封的心竟奇怪地升起一丝怜惜，自己却未察。</P>
又忆起师父交代他的话，颔首，“随我来吧。”</P>
嘿嘿，师父果然吃软不吃硬，有没有记忆都一样。</P>
花千骨心中得意，迈着小碎步快步跟上。</P>
白子画的到来惊呆了全膳堂的人，又见他身旁跟着那位江山失色的花仙子，两人一白一粉，男的高大俊美，女的玲珑姝色，宛若一对璧人。一时猜测不断。</P>
引她到膳堂门口他便走了，却在转身时闻见一股飘渺莫测的暗香，摸了下心口位置，回首看去，女孩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后，仿佛一瞬的擦肩而过是一场错觉。</P>
为何，他的心跳得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