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P>
一声惊叫，花千骨猛然坐起身，额上冷汗直流，面色白得跟纸一样。</P>
许久，她抬起头来，原来还在自己的床上，而方才不过梦一场。</P>
瞪大的眼睛迟迟回不了神，她突然一把掀开被子，满脸惊慌地跑到梳妆台那。</P>
手指颤抖着抚过脸上的一寸寸。</P>
还好，没有伤口，没有割痕，没有鲜血。</P>
梦，都是梦……</P>
不怕的，不怕的……</P>
她后怕地垂下头去，片刻一手撑着妆台转过身去，任由脱了力的身子靠着妆台一点点滑倒。</P>
白子画在厨房没看到人，想了想寻了过来，敲门无人应，又怕像上次那样冒犯到小骨。于是手指一动，一缕仙力从窗口飘了进去。</P>
闪着银光的小点在空中飘啊飘，而后高度下降来到了女孩面前，花千骨暗沉沉的眼眸微亮，想也没想，手伸出用力一把握住。</P>
暖暖的，像一束熊熊燃烧的心火……</P>
白子画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花千骨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画面，心顿时一疼。</P>
已是傍晚，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她就那样孤独地抱膝坐在靠角落的位置，身上是单薄的粉色睡衣，身子清瘦，看不清脸，只有捧在胸口的那团仙力透过指缝散发着一圈一圈柔和的银光。</P>
白子画小心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手轻轻拨去她面前的长发，露出里面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力求不惊扰到她。</P>
“小骨？”</P>
她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起眼帘，眼中血丝遍布，黑压压如一圈死水。</P>
这一眼灼痛了白子画的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一如前世那样将人用力揽进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安慰：</P>
“小骨不怕，师父在。”</P>
她不认他，可以，但他永远记得自己是她师父，只要活着一日，小骨的一切就都与他有关。只要她需要，他会一直在，永远在……</P>
花千骨如同木偶一样任他摆弄，不知何时调整了姿势将头埋进白子画脖子里，深深的，一如前世每一次遭遇危险被他所救时那样，全然信任，毫无顾忌地偎在他怀里汲取安心的味道。</P>
如果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象征，那她便任性这一次，不为别的，她真的……太害怕了。</P>
随我入地狱……</P>
不，她不是罪人，不愿入那地狱，不……</P>
冰凉凉的感觉在颈间漫开，白子画知道她哭了，一时心揪成一团，侧过头轻轻吻在她鬓边，眼角。</P>
珍视，温柔。</P>
糖宝和落十一在厨房久等不到人，结果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一时眼睛瞪成了铜铃大。</P>
糖宝捂着嘴，头上的触角绷成了一条线，眼睛闪闪发亮。</P>
“天，这么劲爆的吗？”</P>
她转头扯了扯落十一的耳朵，压着声音洋洋得意：</P>
“我早跟你说骨头和尊上和好了，你还不信。现在看吧，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不是骨头允许的尊上怎么敢？”</P>
落十一满眼震惊，揉了揉眼睛再看，两个人还是亲密无间地抱坐在地上，那个姿势说是尊上强迫的根本说不通。</P>
明明他刚来的时候千骨还看尊上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眼下这进展也太快了吧。</P>
莫非发生了什么他和糖宝都不知道的事？</P>
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只看了一会儿，然后立马抱着不情不愿的糖宝溜了。</P>
现在不主动走，回头尊上回过神来，就不是动动嘴巴能解释的事了。</P>
白子画起初蹲着，后来不知何时坐了下来，一腿伸展一腿半屈，陪怀中人一直待到月上中天才尝试着开口：</P>
“饿了吗？我去弄点吃的？”</P>
花千骨没应声，半晌，缠着他脖子的手慢慢松开，说话声音微哑，有种掩饰不住的疲惫感。</P>
“我又做梦了……有一双手，还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喊我去死，说我有罪……”</P>
白子画眉头立马锁起，抱紧了她温声安慰：</P>
“那只是一个梦，不代表什么，别乱想。”</P>
“可我觉得，那双手……好熟悉。”</P>
她说着慢慢坐直身体，拉起他的一双手在眼前细细端详，惨淡月光下，他的手指与梦中那双惨白鬼手是那么相像，甚至连指甲盖的形状都如出一辙。</P>
又想起前世那匆忙短暂的一生，那么多人骂她，个个都巴不得她死，摩严也恨极了她妄动情念将身为她师父的白子画拉下神坛……</P>
所有人都说她有罪，几乎……所有人……</P>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问他：</P>
“你怨过我吗？我把你害得这么惨……”</P>
他那么尊贵高傲的一个仙，因为她落到今日有家不能归，还要饱受天下人非议嘲笑的地步，他心里也很苦吧？</P>
白子画怜惜地反握住她的手指，紧紧的不愿松开。</P>
“从来没有。”</P>
如果非要怨，或许只有她醉酒后昏了头想将身子交给墨冰仙那次吧。真的有史以来从没那么生气过，恨她做事冲动从来不懂他的苦心，恨自己无能让她受到那么多伤害被活生生逼成妖神，恨她身边男子一个又一个却从不懂他才是待她最好的，最恨的，则是什么都做不了还一次次给她伤害和痛苦的自己。</P>
从用生命给她设下封印，隐瞒她身负妖神之力的事实，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切，他从没觉得做的有错，唯一后悔的只有曾经给她的那些伤害……</P>
花千骨低下头苦笑起来，纵使他不曾怨她，可她始终有愧。因为她对他的这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他们都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走过了太多弯路，假若时间能倒流，她宁愿自己只是花莲村里那个普普通通一无所有的孤女，不曾遇到他，便不会发生那么多苦难，害了那么多人……</P>
抽手起身，她转过身遥望天上的半轮月亮，声音轻飘飘的，眼里空荡荡一片。</P>
“你回去吧。”</P>
“那你呢？”</P>
她脸色那么难看，梦里见到的一切必是将她吓得不轻，甚至勾起了许多不敢面对的回忆，他走了，她继续一个人发呆吗？又或者今夜都不睡？</P>
花千骨低下头去，紧握成拳的右手缓缓松开，放出了一直被她紧紧抓握的银色仙力。</P>
“我？我自然是在这儿。”</P>
“不睡？”</P>
轻轻一叹，“不睡了，白天那么久，睡够了。”</P>
白子画心疼地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身体，知道她其实是吓得狠了不敢再睡，可冬夜漫长，她一个人在这儿站一整晚，如何遭得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