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军营地如同迟钝的老人,直到现在才有杂乱的警钟和警号声响起。
敌军显然措手不及,明州城守军士气大振如同一股洪水一般直冲敌营,也不管别的营地了,就是冲着那个最大的帐篷直冲过去,直捣黄龙,斩敌大将。
要抢功劳就抢最大的,马上的其实包括被保护在马队中央的林太守都是红着眼睛,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
滚动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从明州城骑兵马队两侧轰鸣而起,林太守慌忙的看向两侧,两队黑色的铁流在明州骑兵两侧差不多一里远的距离,如同铁钳一般以弧线向着明州骑兵前锋靠拢。
“打出旗号!”
裴千户在飞驰的马背上向着一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落后裴千户半个马头的一名骑士,赶紧把平放做突击姿态的大旗给奋力抬了起来。
一面红色的大旗迎风咧咧展开,上书“定州太守‘林’”,偌大的林子随风飘扬。
两侧的骑兵前锋也随后打出了旗号,分别是“渝州守备,魏”,“渝州马军,史。”尤其是这个史字大旗,竟是全黑色的还镶着金灿灿的金边。
“是南镇抚佥事史元龙大人!真的是援军,是渝州的援军。”
裴千户兴奋大吼,声音随着掠向后方的烈风传出了老远。
确认了来援骑兵的身份,整个明州骑兵士气又是大振,众人一阵的大呼小叫,形容癫狂的猛夹马腹,不顾一切的冲向不远处的敌军营地。
眼见铺天盖地的骑兵已经冲杀至近前,农民军营地更是一片的混乱,逃命的逃命,仓促找武器的找武器,扣头盔披战甲的比比皆是。甚至都没人想着去拉上拒马关闭营门。
乌合之众也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高低立判,遭遇食物中毒和官军突袭的双重打击,军官们根本没能有效冷静的指挥手下御敌,而是大呼小叫,命令混乱。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作为指挥中枢的中军大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一道军令下达,甚至是连号旗都没有打出来。各个营地的农民军只能各自为战,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大呼小叫,哭爹喊娘,还未接敌,已现崩溃之象。
三股骑兵洪流分别冲进了前营,与左军营、骑兵营的营地。像是三股黑色的飓风席卷了过去,所过之处掀起了滔天的血光,挡者披靡。
躲避兵峰逃窜者后续骑兵追击绞杀,敢于阻挡前锋者碾成齑粉,跪地求饶者照杀不误,目标只有一个,马踏敌营,直指中军。
定州军和渝州军收到的密令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杀掉所有挡路之敌,不要俘虏,不接受投降,斩杀所有敌人。
乌合之众根本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哪怕是面临赶尽杀绝的危局,这些靠着裹挟,靠着一口吃食聚拢起来的杂牌武装,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阻击,连成规模的小股兵力也聚集不起来。只能任人宰割,任人肆意杀戮。
冲入营地的骑兵分成好几股,见人一刀掠过,见营帐一刀挑开,见大帐直冲而入一阵胡乱劈砍,营地里惨呼声连绵不绝,鲜血混合着呕吐物,粪便,汇聚成了一股让人发疯的味道。
林太守和所有官军此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密令之上要求所有参战官兵必须用厚布盖住口鼻了。就是如此,大多数官军士卒现在都想一刀把自己的鼻子割掉,那层厚面巾只能说聊胜于无。
大崩溃开始了,但凡有一丝力气,都要拼上性命奔逃,不求能跑多快,只要比自己的袍泽快就行。
无可计数的溃兵被奔腾的马蹄踏入泥土,数不清的拉的只剩一口气的人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无数的马蹄踩过,马蹄踏过,战刀飞舞,鲜血飙射,肢体横飞,一幅末日地狱景象。
站立高处一个人远远眺望,一脸凝重,沉默不语。一个人瑟瑟发抖,全身战栗。一个人抱剑转头眼不见心不烦。一个人近看沉默不语那人,犹如看待地狱恶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死者成山,骸骨满地,漫天冤魂哀嚎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