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小号,在许多方面,和警察局的看守所类似。最明显的一个,就是掌管小号的警察,大多是年纪比较大,不在一线岗位的狱警。
或者是其他处室、监区不愿意要的人,或者是老弱病残,或者是调皮捣蛋,不招上司待见,或者是出工不出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之大多是不求上进,混日子等着退休的狱警。
老董就是这种狱警其中的一个。
老董以前在刑罚处,因为给犯人往监狱里带酒挣钱,被罚款处理,被调到了看守队。
到了看守队,不思悔改,仍然给犯人带酒,又被调到了小号。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时地带酒卖给犯人。
就在上个星期,他给伙房一个即将出监的犯人带了5斤酒,挣了500金币。
可是,几个犯人喝大了,一言不合,竟然打了起来。
值星犯人不敢隐瞒,就在喇叭里报告了。
幸好那天是赵玉棠值班,那个犯人说酒是以前出监的犯人留下的,这种谎话自然瞒不过赵玉棠。
其实,已经有其他犯人交代了从老董手里买酒的事实,只是赵玉棠把事情压了下来,采纳了以前出监犯人留下来酒的说法,这把火才没烧到他老董身上。
老董对监狱里的许多人,包括监狱领导和中层的领导都看不顺眼,但对玉棠公主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赵玉棠母亲去世较早,在赵玉棠十几岁时,由于赵观澜工作忙,所以老董就经常去接赵玉棠上下学,还常常把赵玉棠领到自己家里吃饭。
别人叫赵玉棠“玉棠公主”,或许是一种习惯和礼貌甚至是一种讽刺,可在老董这里,却是发自内心地把赵玉棠当做自己的小公主的。
虽然有些时候,在别人面前,老董也骂赵观澜,可在内心里,他还是把赵观澜当成了自己的兄长。
要是没有赵观澜护着他,就凭他这些年捅的这些漏子,早就够开除他了。这一点,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一听说圣林是玉棠公主发话送进来的,老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圣林定位了。
能够为玉棠公主出点力,哪怕只是一点点,老董都是非常愿意的。
虽然定位已经是最严厉的体罚措施了,可是老董认为还不够。
以往,他当班时,只要小号里的犯人不寻死,不逃跑,老董是懒得理他们的,更不会像个傻子似的没事儿总是盯着监控屏幕。
可是,今天,他要认真地、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严格按照制度办事。
他一刻不停地盯着监控屏幕,只要圣林坐板儿的姿势有一点不合乎标准,他就向圣林喊话,命令他坐好,不许偷懒。
坐板儿的制度虽然有,可是,已经多年没有严格的执行了,就算是上级考核和检查,也从来不把这当做一个考核项目了。
但老董就要认真一回。
虽然对这项制度不再重视了,但是,毕竟还有这项制度不是?我可不是体罚犯人。
起初,他只是想为他的玉棠公主做这件事,可是,现在,他要为自己做这件事。
因为圣林激怒了老董。
老董发怒的原因,令人费解。竟然是因为圣林的坐板姿势太标准了。
圣林刚坐板时,曾经晃动了两下,老董立即在喇叭里喊话,要求圣林坐好,不许偷懒。
老董虽然想认真一回,但认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他要时刻盯着监控画面。
开始,他还紧紧地盯着,可盯了一会儿,就累的腰酸腿疼,有些不耐烦了。
他打算再盯一会儿,圣林再动两回,自己再训斥圣林两回,就随他去了。
可是,圣林硬是不给他这个机会。自从他第二次喊话之后,圣林就再也没有动一下,身板笔直,全身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塑一般。
这被老董视为圣林对他的挑衅,激起了他的斗志。心道: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最后的结果让老董大吃一惊,除了中午吃饭的二十分钟外,圣林竟然保持一个姿势坐板儿6个小时。
直到老董交班,另一个管教告诉圣林,可以自由活动了,圣林才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躺在床上。
把圣林关进小号的第二天,赵玉棠就有些后悔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圣林有了什么同情和好感,而是因为这件事有些不太好收场。
看来一气之下把圣林送进小号,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圣林没有什么违纪行为,仅仅因为没有得到自己允许就离开,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违纪行为。顶多能往不讲文明礼貌上靠一靠。
可是《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中的文明礼貌规范部分,也没有这样的规定,可以证明圣林有违纪行为。
至于说圣林有脱逃史,就要接受隔离审查,这个理由同样站不住脚。
如果是在监狱里,有脱逃行为甚至只是有脱逃预谋,押在小号里,就是天经地义。
圣林的脱逃是在入监前,已经是他的判决中的一部分了。狱方可以因为他有脱逃史对他进行重点监控,但是,因此就关进小号进行隔离审查,实在没有什么法律依据。
赵玉棠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太冷静,但也不认为此事会有什么大不了之处。
类似的押错了人甚至冤枉人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般的解决办法是:家属托人说情,办案人借坡下驴放人。
或者是犯人自己主动报告,说一些自己的错误,办案人假装表现出大度,对犯人宽大处理,不予追究,放人了事。
这样,双方都有了面子,事情就可以体面收场了。
于是,赵玉棠开始盼着秦望舒来电话求情,只要秦望舒一开口,就放了圣林,卖个人情给她。
或者,圣林想通了,报告求见赵玉棠,承认错误,也可以顺水推舟,放了他。
但是,一周以来,秦望舒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圣林也没有什么反应。尤其是听说圣林一天到晚以标准姿势坐板儿后,赵玉棠有些焦虑了。
她明白,圣林是在以这种方式向她叫板,表示自己的不满。
现在,主动放了圣林,无疑是自己认输。
不放,又没有什么理由总是这么押着。
短时间还可以,拖得久了,就算圣林没有什么反应,其他警察的议论和质疑也会出来,甚至律政司驻看守所的律政官那边也会过问。
就算不过问,自己也得找个理由向驻所律政官通报。
可又找个什么理由呢?找到了理由后,最后还得找个理由放他。
这个混蛋圣林,他倒是瞎子掉进井里,在哪儿都避风,把小号当家了,赖在那里不出来了。
我本来是好心答应秦望舒照顾你,可你做人如此不厚道,分明在讹人,也活该判你个无期!
你个混蛋,来日方长,我就不相信你以后就没有一点儿违纪,什么时候让老娘抓住你的把柄,就算你跪着磕头都不放过你!
只是,眼前想个什么办法解套呢?刚刚兵不血刃地解散了直属队,上上下下都很满意,突然蹦出这么块臭石头,成天坐板叫阵,没来由地恶心我。
别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你,明天提审你一回,给你个台阶下。你若知趣,认个错,放了你,咱们一拍两散,以后我也懒得跟你计较。
你若不知趣,就继续关你。你不就是愿意坐板吗,就让你坐个够。一个大无期徒刑,刚进来就对抗,以后有你好果子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