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家里,一大帮人挤在炕桌周围,手里各拿着一根野猪排骨在啃。这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排骨肉,就趁着热乎吃,实在是太香了。
一根根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被丢在一块儿,吃完排骨的众人又兵分两路。
女人们在屋里切方子肉和烀好的猪肝、猪肺,赵军、王强、张援民则去到外面,盛大锅里剩下的肉汤,回来兑猪血,准备灌血肠。
新鲜的猪血和肉汤搅在一起,再加里葱花、姜末和调料,将准备好的肠子一头扎紧,用漏斗顺着另一头往里面灌猪血汤。
每隔一段,便用线勒紧。等将血肠灌好,便凉水下锅,用赵军家的大锅开煮。
里面是猪血汤,外面是被撑薄的肠衣,若是煮大劲儿,这血肠必会鼓包。所以,煮血肠的水不能滚开,要必须终保持锅边冒泡的状态。
这就得依次少量地往里加凉水,而且等到血肠快好的时候,还要用针在其表面上扎几个小眼。如此,也是防着血肠爆开。
煮血肠的任务交给了老太太,赵军他们三个男人端着装酸菜的大盆出到院子里去了。此时外面的大锅里,还有大半锅的肉汤,赵军、王强和张援民就往肉汤里面下酸菜。酸菜这东西,吃的就是口感和味道。口感就不用说了,老齐大婶活了半辈子,腌出来的酸菜又白又脆。
至于味道么,刚才切完酸菜帮以后,大家伙就把八个酸菜心都给分了。
空嘴吃酸菜心,也是东北的一种穷人乐。但吃的久了,就越来越得意这一口。
而且太久没吃着这个,一帮人很快将酸菜心分完,然后就议论说,老齐大婶腌这酸菜,小味滋儿滋儿的。
而切好的酸菜丝,不能焯水。只用清水泡过两遍,然后攥干水分使其成团,一团团的摆在盆里。
赵军、王强、张援民,拿着一团团酸菜,使手将其揉碎,散开下入肉汤里。
八棵酸菜,都快把大锅装满了。而这么多酸菜,一顿肯定是吃不了。但杀猪菜里的烩酸菜,是越回锅越好吃,今天这顿都不如明天好吃。
在他们三人下酸菜的时候,金小梅从屋里跑出来,来到门板前看剩下的猪肉。
这时候,门板上还剩下一个猪头、一个猪尾、四个猪蹄、四条猪腿,还有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猪肉皮。
这野猪生前一百九十多斤,开膛、放血加褪毛,还剩一百二三十斤。
赵、李两家十三条狗,就消灭了五十来斤。尤其是黑虎,就好像几年没吃饱饭一样。剩下的肉,除了门板上这些,和屋里准备剁馅的血脖肉,其余的都是今晚的伙食。金小梅拽过一条野猪前腿,跟三人打了声招呼就走,她拿着猪腿是去送给老齐大婶。
而赵军,也拽过一条前腿,打算去送给赵国峰。他们两家人的交情很深,从赵军他爷和赵国峰他爸开始,两家人就常来常往。
这不能请人家来吃饭,但一条猪腿肯定是得给送的。
而赵军走的时候,王美兰已经在隔壁,用李家的锅开始焅油了。
这用猪板油焅出的油,即叫荤油,也叫大油。而猪板油焅干,剩下金黄酥脆的猪油渣,又叫油梭子、油滋了。
这东西放在十几二十年后吃,可能会觉得油腻。但在这年头,一般大人还舍不得吃呢。给孩子吃,也得是男孩子才能多吃两块。
赵军拎着一条猪腿急匆匆地往赵国峰家走,心想赶紧把猪腿给他送去,自己就回来。然后再拿个野猪后大腿,得给马玲家送去。
这都十月中旬了,等过完这个年,赵军和马玲就结婚了。而在这期间,老马家是轻易不会来赵军家吃饭的。所以这顿杀猪菜没请他们家,但还是那句话,一条猪大腿肯定是有的。
等这两家走完,估计油滋了也就出锅了,刚出锅的油滋了蘸上点盐面,那滋味.....赵军一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
按着赵军的想法,每天这个时候,赵国峰都应该在屯部呢。所以,赵军才把野猪大腿给他送到家里来。可让赵军没想到的是,赵国峰竟然在家呢。
当赵军在院门口喊人的时候,赵国峰连跑带颠地就从屋里出来了,到赵军面前就说:「哎呀,小军,叔还寻思啥时候去找你呢。」
「这.....」.赵国峰不说事,赵军都知道他要干啥,连忙把野猪大腿往前一递道:「赵叔,杀猪给你拿个大腿。」
「谢谢赵军。」赵国峰一手接过野猪大腿,一手抓住赵军胳膊,直接道:"过年的时候,帮叔也抓俩猪呗。」
之前赵军帮赵国峰办的事,都让赵国峰十分满意。而赵军今天抓野猪回来,更是让赵国峰有了新的想法。
所以,在赵国峰听说消息以后,便从屯部回了家,让他媳妇把之前卖野猪肉赚的钱都拿回来,准备再往赵军这里投资一笔。
他说话倒是直接,赵军干笑一声,道:「赵叔,这个事儿等过阵子再说,我还得去马玲家看看呢。」
「啊!」人家要去未来老丈人家赵国峰是没法拦着,只道:「那行,那有工夫上叔家来哈。」「嗯呐。「赵军随口应下,转身就往家蹽。等到了家,从门板上又拽着一条野猪后腿,直往马玲家跑去。
当赵军到马玲家的时候,这娘俩正在院子里干活呢。现在王翠花的脚,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把纱布一缠就能走能蹽了。
今天天气不错,而明天有雨,所以王翠花马玲娘俩在家收拾豆子呢。这今年刚打下来的黄豆,被娘俩收进袋子里,再搬到仓房的柜子里。
眼看着赵军来了,这娘俩都没太感到意外,一起迎出门来把赵军往里请。
可惦记回家吃油滋了的赵军,把猪腿交给马玲后,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往家跑。
等到家以后,不但油滋了好了,就连血肠都煮好了,一根根放在盆里使清水泡着。赵军到炕桌前,跟大家一起分着吃油滋了。这玩意就刚出锅时好吃,又香又酥又脆,嚼在嘴里满口都是油香。
金小梅比赵军回来晚,她回来以后都没来得及吃油滋了,就对王美兰说:嫂子,我才想起来,咱这么些人,晚上主食吃啥啊这时候发面不赶趟了吧要不焖点饭呐」
这年头没有酵母,发面全用面碱,而面碱发面不但慢,还得有一定的温度。这秋天屋里屋外都冷,得把和好的面放到炕头,再盖上棉被发上一宿才行。
这时候再发面肯定是不赶趟了,但王美兰胸有成竹地一笑,对金小梅道:「弟妹,一会儿咱上你家炸丸子,完事儿使你家锅焖豆饭。」
王美兰话音刚落,一边吃油滋了的老太太愣住了。
豆饭,就是往大米里加点红小豆一起蒸。这听着没什么,但在这时候的东北,豆饭不是随便吃。必须得有大事小情,才能焖一锅豆饭。
可老太太转念一想,这连猪都杀了,还差那一锅豆饭么
再说了,吃杀猪菜不就是大事儿么
而王美兰的性子,这一年来是越来越砍快了。她是说干就干,这边吃完油滋了,让三个小孩在炕上玩儿,而她们则继续忙活。
这些女人兵分两路,王美兰带着金小梅、赵玲去隔壁切土豆丝、胡萝卜丝,然后烧水把这些菜丝打个焯,再和到面里。
炸丸子的面,主要是白面,但还必须少掺一些玉米面。这是为了让丸子发渣,要不然全用白面的话,炸出来的丸子里面发粘,不是粘牙就是粘上牙膛。
等把焯好的菜丝加进面里,又放搅好的鸡蛋和
水,再搅动和成面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