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此刻过于的冷静严肃,原本吓得抱作一团的两个小丫头一触及她的眼神,就放开了彼此的手,惨白着脸上前,一人抬住了那个陌生男子的一只脚,主仆三人这才堪堪将他弄进了门。
“你俩去看下门口有没有血迹,有的话提水冲干净。”秦陌担心弄伤他的人会追过来,冷静地吩咐道,“还有,关好院门,手脚利落点!”
两个小丫头虽满心疑问,但见秦陌表情凝重严肃,却也不敢多问。
在她们眼中,面前这个七小姐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在秦府时那个谁都能来踩两脚,还要靠她们来保护的孤女了。
两人提着灯,风一般跑了出去。
秦陌举着灯盏往周权走去,借着灯光,她这才看清楚了他的伤。
伤口在脐下三指处,很深,像是剑伤,周围组织平整,下手干净利落。
秦陌蹙眉,拧干帕子擦净他周围的血迹,净手后探了探,松了一口气。索性没有伤及内脏。
大概被秦陌的动作刺激到,那人昏迷中猛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咬紧了嘴唇,咬得下唇鲜血淋漓,却再也不肯哼一声。
秦陌担心他会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捏住了他的下颌,奈何他的力气太大,秦陌四下环顾,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情急之下,竟将自己的手塞了过去。
当尖锐的牙齿咬破手背的皮肉时,秦陌开始后悔了,她亲眼见着殷红的血从自己的皮肉间溢出,没入对方的唇齿间。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
尖锐的疼痛让秦陌眼前一黑,她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死死地抓住。
他贪婪地吮吸着,仿佛一个不知餍足的吸血鬼。
渐渐地,他的表情不再狰狞,眉目一松间再次晕了过了。
秦陌这才能抽出了自己的手,还来不及处理,就看到鲜红色的血从他腹部的伤口处涓涓地往外流,身下的被子早已被染得通红,刺得秦陌眼眶发疼。
她一边用力按压伤口止血,一边高声喊来了流觞。
“你按着,等我回来,千万别松开!”
她叮嘱着然后拔腿迅速朝屋外跑去。
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门前屋后积了厚厚的一层。
走到廊下的时候,脚下一滑,额头磕到了台阶,撞得眼冒金星,她来不及等那阵眩晕过去,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继续往屋后跑去。
那丛仙鹤草是她秋日打理后院的时候发现的,就在溪流边那株辛夷树下,当时差点被她当做杂草给除了。
《千草图》上有记载:仙鹤草,性平,味甘,治外伤有奇效。
雪越下越大,此时已如扯絮一般。
秦陌一路狂奔,冒着风雪来到了那株辛夷树下,却哪里还有仙鹤草的影子?早已被雪埋了个干干净净!
秦陌想也没想,扑在地上,双手并用挖起了雪,心底祈祷着,希望还能挖到一点枯草叶。
刚刚被咬伤的右手没入冰冷刺骨的雪中,疼得她眉头一紧,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雪下得那么大,仿佛可以瞬间白头,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扒拉雪的声音。
簌簌……簌簌……簌簌簌……
为了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竟然可以深更半夜冻死人地来刨雪。早知道,在原来她可是连马路上摔倒的老奶奶都不敢扶!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拼了命地救他呢?
秦陌困惑起来。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才刚刚当上母亲。因为下班急着回家陪宝宝,车骑快了一点,结果被一辆小轿车的大灯晃到眼睛,撞到了堆在路边的砖块。
肝破裂。
她在手术室忙了一夜,用尽毕生所学,还是没能把人从死神手里抢过来。
宣布临床死亡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厕所哭得肝肠寸断。医院呆了那么久,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眼泪。
家里问她为什么辞职,她咬紧牙关不肯说出真实原因,只说不喜欢了。其实她明白,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泪水一颗一颗砸在面前松软的雪地里,砸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坑,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冻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借着雪光她看到了仙鹤草那卷曲干枯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