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安分东西两街。
东街酒肆花楼赌场林立,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西街则主要经营一些当铺绸缎庄之类的店铺。仙客来就开在东西两街交汇处,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里也是全松安八卦的好去处。
此时刚及巳时,仙客来正是客似云来,在二楼靠窗正对着东西二街的包厢里,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正捏着一只碧绿的杯盏慢慢地啜着,目光淡淡地望向窗外的某处。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杯盏问道:“微然居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若深潭无波,难辨喜怒,垂手立在门口的仙客来掌柜徐启却觉得背后悚然一惊。
徐启连忙答道:“启禀主上,据陌姑娘自己所说这仙客来只是闲来无事开着玩儿。他们卖的是一些鲜花制成的茶叶和果饼之类的,因东西新颖价格低廉,所以生意也还过得去。可自从立夏庙会以来,上门的却突然火爆起来。小人特意派人去查了一下,不得不说这陌姑娘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哦,是么?”周权淡淡地问道,口气里似有微微的笑意。
徐启心头差异,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周权正执壶给自己到了杯茶,橙黄清亮的茶水从紫砂壶口缓缓流出,衬着他绣满银色暗纹的黑色袖口更显幽深。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优雅冷静淡定自若,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才会有的漫不经心。
不知为何,徐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幕黄沙漫天金戈铁马的场景,那个手握千军万马之人勒马敌前,缓缓擦拭着剑上的血与尘,脸上浮现的应该也是这样的一种表情。
徐启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将秦陌与孟陈眉的合作如实道来。
“不仅如此,她还命人四处宣告,凡在庙会期间去买花草茶可获赠鲜花饼一份,两人结伴前来可打九折,三人八折,四人七折。一时间微然居的花草茶和鲜花饼名声大噪,甚至还有许多来松安的外地人临走前也要来买一份带回去……”
徐启从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他一直低着头回话,没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人渐渐冷下来的眉眼。
“你说,是她主动去找孟陈眉合作?”周权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徐启一愣,揣测着周权这句话的意思,小心地答道:“据小人所知,的确是陌姑娘主动找孟陈眉的。”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小人并不知晓……”
周权也没有再问,他面色如常地坐在那里喝完了一壶梨雾白,然后径自去了。
直到周权走出了仙客来,徐启这才惊觉背后早就湿透了。
“二哥,主上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陌姑娘的事?”周三从柜台后面走过来悄声问道。
徐启瞥了他一眼:“你忘了那三成盈利了?以后这位陌姑娘的事情千万上点心。”
周三心下一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仙客来是松安第一大茶楼,每年三成赢利是一次不小的数目,这三四年的所得已经够秦陌和两个小丫头吃到老了。可周家庄穷啊,秦陌暂居于此,每日所见都是一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老人小孩,虽然她已经尽己所能地去帮助他们了,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所以秦陌借着微然居的由头自己掏钱在周家庄开了一个作坊,专门生产花草茶和鲜花饼,由微然居负责销售,为了把销路打开,他们还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提供批发。
周家庄的人凡有此意皆可过来打工,按时辰论工钱,每月结算一次。
大家早就眼红周金生几兄弟跟着秦陌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此时一见七小姐招工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全都一窝蜂地跑去了作坊。
秦陌规矩也立得明白,十五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小孩一律不招,其余不论男女。每日辰时开工,申时收工。为了照顾大家还有地里的活要干,每日只需干满两个时辰即可拿钱,当然,多劳多得。
这一日天大暑,秦陌早起去了趟地里后便再也懒得出门,手中抓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家中只她一人,流觞曲水午饭后被杏花喊着到别村看戏去了,本来流觞见她一人在家不肯走,硬是被秦陌轰走了。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两串糖葫芦。”秦陌对着一步三回头的流觞说道。
眼见着她们走远了,秦陌这才叹了口气。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个不爱热闹!流觞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
树上的蝉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响在头顶,吵得她太阳穴嗡嗡地疼,书也看不进去,索性丢在了一边。
她闭着眼睛,朦朦胧胧间正要睡去,忽然有个小孩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秦陌定睛一看,正是村西张大娘家的孙子,名唤狗儿的。
“七小姐,不好了!流觞姐姐和曲水姐姐在山北村被人打了!”
山北村正是杏花喊她们去看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