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天凉快起来,颇有了几分塞外熟悉的气息。狄戎的营帐里,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并没有因此而稍解,相反,他们变得更加急躁了。
“将军,知坞那边真得遍地都是宝藏,我们亲眼所见,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藏巴将军的守卫搔着满头的的小辫子,不停地在他的营帐中劝说着。
藏巴将军倚在虎皮铺就的长椅上,一双鹰目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茫,幽幽地注视着下方正滔滔不绝的守卫,那守卫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观察片刻,见自家将军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想要继续往下说,想要劝服他赶紧出兵,谁知刚一张口就被对方大手一挥打断了。
“行了,仁松,你不用再说了。你们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看到了知坞城里的宝藏,可是我问你,我们的大营和那知坞城隔着整整一条平沙江,你们是怎么看见的?”
仁松眼珠转了转,道:“就突然之间,整个知坞城都是金子,连城墙仿佛都是黄金砌成的,虽然离得远,但我们真得都看见了!”
“你们都看见了?”
“大家伙都看见了!”
“不可能,你们别忘了姓魏的还在知坞城里,这搞不好是他的诡计!他们大炎人惯会耍这些花招!”
藏巴将军说着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左衽的貂绒短衣,本就高大的身姿显得越发魁梧,迎面走来的时候十分具有压迫感。
他一把推开那个叫仁松的守卫,长眉倒竖,喝道:“这一定是姓魏的阴谋,你小子别想来害爷爷我!传令下去,谁敢再说那城里有金子,就军法处置!”
仁松被他一推,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出了营帐外,堪堪站稳,这才觉得胸口剧痛,当下再也不敢吭声。
又是一天过去,这两天知坞城外连挑衅的人都没有了,只有平沙江静静地流淌,白色水鸟挥舞着长长地翅膀悠悠飞过,偶尔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唤。水边的荷叶已经有了颓败之势,北疆的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秦陌依旧衣不解带地守在魏翊的床旁,每次喂完药,到下一次熬药之间的空隙,她无事可做就开始翻看魏翊案前摆放的一些兵书。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所以那些狄戎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迟迟不来攻城?还是,抛出的饵料不够诱人?又或者是,他们有所顾虑?那顾虑什么呢?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厉害,杂于利而务可信,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知坞城是一座群山环绕的孤城,唯一能供大军出入的地方已经让对方占据,而他们的背后则是已经被攻下的凉川,所以在这个地方,在这座已成瓮中之鳖的城里唯一能让他们忌惮的……
秦陌抬头朝病榻之上看过去,魏翊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就算笑起来也带着三分杀气三分威严的眼睛此时轻轻阖着,却也能让对岸的十万狄戎兵忌惮地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又怎么样才能让对岸的那些狄戎人觉得现在攻城就是最好的时机呢?
忽然,大帐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秦陌竖起耳朵警觉起来。魏翊一向治军甚严,秦陌到这里月余,哪怕魏翊一直没有露过面,底下的那些士兵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例寻衅生事者。
外面的窸窣声渐远,忽然一人掀起大帐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秦陌伸手就要去腰间摸匕首,只听那人压低嗓音开口道:“姑娘,是我!郭潜!”
秦陌皱眉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