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尧舜以来,三皇奠基,五帝分伦。帝王教化而臣民受益,耄耋垂髫、举子学士,皆赖帝王隆恩。昔文王演卦,武王吊戮,拯黎民于倒悬,救万物于水火,遂受万民敬仰,高寿而终。前朝暴秦,虽有名臣悍将,然始皇帝草菅人命、好大喜功,无视百姓疾苦,致使士大夫揭竿而起,二世而亡。
自高皇帝斩蛇以来,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武皇帝力挽将倾,北伐匈奴,使大汉无后顾之忧。朕自登基,无一时不战战兢兢,恐负先帝重托。然近日以来,朕深染沉珂,几不能下榻。此必上苍罚朕之过也。朕今二十有五,正思大展宏图,创万国来朝盛世之时。为祈康健,特赦天下囚徒,无论何等罪责,皆减两等,流放者令返本乡,以示朕之心意,彰朕之苦心。求乞天恩,增寿延年。
第以礼未终,弗克躬祀,敬遣文臣,恭陈牲帛,祗告殿廷,惟帝歆格。尚飨!
祭完天地,董贤谢绝了孔光的相邀,急匆匆地回返未央宫,发现刘欣还是昏迷不醒。董贤无奈,在西宫坐了半宿,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家。
董贤的大司马府就在皇宫北阙,规模极其宏大。这是宫中的将作大匠,也就是董贤的岳父建造的。大司马府占地几百亩,且有前后殿并门门相对,建筑极尽精巧奢华。刘欣特别喜爱董贤,在建筑用料上也是上等的尽归董贤,至于内饰装修,更是黄金珠玉修饰,整个府邸金碧辉煌,连皇帝都没有这个待遇。
董贤在府门前下了轿子,门口的守卫正要行礼,突然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尘土飞扬,大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看,大门不知道怎么的,从外往里倒了进去。董贤心中一紧,沉声道:“怎么回事!”
老管家慌忙跑出来,仔细查看一番,上前禀道:“郎官勿惊,想必是府门承载太多,不堪重负而已。”
董贤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发作,要将督建府邸的官员诛杀,突然想起来将作大匠乃是自己的岳父,不由得恨恨两声,只好作罢。命令轿夫掉头回宫,他想找个人说说话,现在能说话的也只有椒风宫的妹妹董昭仪了,他今晚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董昭仪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今日她去宫中看望皇帝,回来的时候被太皇太后叫去训了一顿,说是不守宫廷礼节,皇帝重病期间还到处闲逛。董昭仪本想辩驳,可是太皇太后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即便是皇后,在她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更别说她这个昭仪了。此刻听闻伯兄进宫,才觉得有了个主心骨。祭天之后,皇帝仍然昏迷不醒,她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一旦皇帝殡天,备受宠信的董家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伯兄,我听闻上次陛下想要禅位于你,这事是真的吗?”
董贤一脸凝重地问道:“确有此事,莫非……”
“没错。伯兄,你也知道,我们一家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全赖陛下的赏赐和喜爱,而陛下一旦殡天,以太皇太后和王家的实力,我们董家怕是在劫难逃啊。倒不如伯兄求皇帝写个禅让文书,我们做了这个皇帝位子,你看如何?”
董贤张大了嘴巴,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妹妹董昭仪,嗓音都已经变形了:“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伯兄!枉你男子汉大丈夫,此时不断更待何时!一旦陛下殡天,我们一家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听我说,内弟乃是中尉,掌管执金吾。伯兄是大司马,掌管全国军队。我们先让陛下亲口答应禅让,然后写成遗诏,伯兄趁机讨要到虎符,调军队驻扎在城门之外。内弟率领执金吾控制朝堂,只要明天上朝,即可号令百官,登基称帝,伯兄以为如何?”
董贤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何尝不知道当初皇帝要禅位给他的事情,可是当时群臣的反应也是让他心有余悸。有一天皇帝在麟麒殿摆酒宴,与董贤父子及亲属聚饮,中常侍王闳在旁侍候。刘欣有了一些酒意,不紧不慢地看着董贤笑道:“我想效法尧禅位舜,将帝位禅让于卿,卿以为如何?”董贤心中一喜,还未发一言,王闳进言道:“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的。陛下继承帝系,应当传位给子孙直到无穷。世代相传的大事至关重要,陛下不要随口说!”
此言一出,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看向了王闳,只见他跪在地上,头昂得高高的。刘欣没想到众人反应这么强烈,顿了一下,命人王闳赶出去,以后不得再侍宴。?当天的宴席不欢而散。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停地有大臣拿此事说事,还有人写了董贤的十条罪状,大殿之上据理力争,刘欣没了耐心,想一一发配了事,却被傅太后和太皇太后叫到高祖排位前罚站了半个时辰,直到亲口承诺不再发配才肯作罢。傅太后和太皇太后一向不和,但是却在这件事上保持了高度一致,让皇帝郁闷的同时,也让董贤心中一片哇凉。此刻妹妹旧事重提,怎能让他不胆战心惊?
思忖了良久,董贤决定先去未央宫探探口风,无论如何,他得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