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走上前来,将麻布包接过来,拿到王获面前,一层一层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块碧绿的环形玉,只不过环并不是完整的,而是有一个缺口。杜吴第一次见玉玦,很是好奇。王获双手将玉玦献与杜吴,解释道:“玦者,决也。高郎君如此坚决,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作为束修,想来决心已定。看来我要多一个师弟了。请先生纳之。”说完竟然也向杜吴施了一礼。
杜吴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王获此举到底是什么意图,虽说有弟子是件好事,但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好像并不适合接纳一个弟子。再说了,高良姜此人也是来历可疑,自己只不过胡乱给琵琶她们讲了道教的故事,当时西市人声鼎沸,这个年轻人又是怎样听得真切,且一路跟随找到大司马府的呢?
高良姜见杜吴脸色阴晴不定,便不停地磕起头来,脑袋磕在地面上砰砰作响,吓得琵琶花容失色,杜吴的心肠没有那么硬,叹了一口气,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收你为弟子,不过,我只传授你道学一脉,其他学说一概不传,你意如何?”
高良姜大喜过望,请杜吴坐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口称夫子。杜吴等他忙活完,将那枚玉珏放回他的手里,说道:“你今既已成为我的弟子,那就遵守为师的规矩。为师不收束修,所授知识能吸收多少,全靠个人自觉。倘若借为师之名或大司马府之名在外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定将被逐出师门,你可记得?”
高良姜连连拜服,推脱了几次玉玦不过,眼含热泪揣进怀里,又行了几个大礼。杜吴当天便考校了他的文字和文章,原来高良姜也曾是儒生出身,只是家境贫寒,没有机会做官,又不肯卑躬屈膝,日子也便越过越凄凉。听到这里,杜吴也是心中有了几分佩服之气。虽说自己一直仰王莽的鼻息,但是骨子里还是想要自由和自立,只是初到大汉,离开了大司马府的庇护,也许一天都活不下去。每被腰斩的噩梦惊醒一次,离开大司马府的心气就减弱一分,到如今,真成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
信乡侯刘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自武帝朝推恩令起,他这个信乡侯的封地已然没有多少了。在曾祖父刚被任命为信乡侯的时候,他父亲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七十年过去了,如今他也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算上受封次,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长安,也是第一次在长安待了那么久,并且见到了大汉的常青树太皇太后。一脉相承的酒色财气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但是并没有影响他的思维能力。听到太皇太后召见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问题了。
“爱卿平身吧。”王政君从内室走出来,坐在榻上,语气和蔼地说道。
“我与你的曾祖刘豹相熟,他刚被封为信乡侯的时候还来东宫辞别先帝,当初我们都还年轻,朕还给你的曾祖父斟过酒呢!一晃七十年了,真是岁月如流啊。”
“臣代曾祖谢太皇太后的恩情。”刘佟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再次跪下叩了个头。
“起来起来,怎么说着又跪下了呢?朕今天找你来,一是叙叙旧,再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朕正为陛下选后的事大为头疼,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佟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害。虽说老太太已经历经三朝,可终究还是个女人,有很多事情看不清楚,这才来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来问意见。
“回禀太皇太后,臣乃外臣,且已在封国就任,位卑职低,妄谈国事,恐于礼不合。”
“爱卿之言谬矣。卿姓刘,又是世袭先帝所封信乡侯,何来外臣之说?朕今日就想听听你的想法,无论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