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没多长时间了,廖杉抓紧时间开始自己的游说,她先找到了原身更亲近些的陈美芬。
“娘,我想跟着二哥去上学。”
陈美芬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女孩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让你读完初中已经很不错了。”她惯来接受的观念就是这个,她自己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要不是廖三勇坚持,她都想不起让几个娃去念书。
廖杉不气馁,“娘你想啊,咱村里有没有上高中的女孩”
陈美芬摇了摇头,谁家粮多烧的慌啊,这年头上学是要学生交粮食做学费的,村里女孩能读完初中都算了不得的。
“所以啊,我也不多读,就跟着二哥读一年高三,正好他不会的我听懂了还可以给他讲讲,读完之后二哥去上大学,我也算是上过高中的了,娘你说,我到时候是不是村里最有文化的姑娘好青年说亲是不是第一个能想到我”廖杉从她娘关心的点切入,一番忽悠。
陈美芬还真被她绕进去了,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还真是。
小三不算村里数得上的漂亮女娃,家里也是这种贫苦条件,有个读过高中的名头也好说亲些。
廖杉首战告捷,又去逮廖老爹了。
廖老爹正在磨他的烟丝,听到廖杉说要上学,也是立刻否决,“学什么学,该学的不想学,不该学的又嚷嚷着要学。”
廖杉听得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着,达成自己的目的最重要,“爹,我就上一年,我是要跟着二哥去念书,老师讲课二哥听不懂的,我还可以给他再讲两遍、三遍,直到他听明白;等二哥考上大学,我还可以教胜利,让他也能考大学。”
廖老爹用盘纸卷好烟丝,点燃叼在嘴里,一边抽着,一边皱眉思索。
老二这成绩现在看确实不行,但都供到现在了,就剩一年就能考大学了,要是没考上前面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小三这脑子也是真的好使,让她跟着学一年,老二和小四都能受益这样想倒也不亏。
廖老爹咬了咬牙,多一年学费就多一年吧,等下一年爱党成了大学生有粮食补贴,日子就能缓和过来。
“行,好好学,一定要让你二哥考上大学。”廖老爹同意了,但有条件。
廖杉欣喜万分,一口应下。
不管怎样,她终于获得了读书的机会
廖老爹叼着烟,两手继续磨烟丝,“堂屋右边柜子里放证件的盒子里有户口薄。之前我让你二哥和老师讲,你上完初中就不读了,学校老师就把你的档案销掉了。等开学你和你二哥再去学校,记得拿户口本找老师再重新登记。”
廖杉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迫不及待去堂屋找去了。
堂屋里那个木头柜子左边就是上次廖二哥藏卷子的碗柜,右边则放着一个廖老爹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铁盒,已经磨的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看图案像是某种饼干盒子。
廖杉略奇怪了一瞬,便不再多想,打开铁盒,翻着里面的东西找着。从记忆里来看,户口薄这种东西还是去年才推广到他们村子。
崭新的纸质本子里,第一页写着户主廖三勇的信息,往后翻依次是陈美芬、廖拥军、廖爱党、下一页应该就是她的
廖杉突然顿住,视线落在纸上的两字上停住。
陈美芬正巧进来找线,看廖杉蹲在柜子前,奇怪道,“你爹不是让你找户口本吗我记得就放在铁盒里了,怎么还没找到吗”
“没,找到了。”廖杉突然问,“娘,我名字里的三是哪个san”
陈美芬不解,“和你爹一样的,一二三四的三啊。”
廖杉盯着纸上的字,可这上面分明写的是“廖杉”,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1951年春。
新成立的国家颁布的户籍制度经过省、市、镇、农村的层层实施,时隔一年才推广到身处山野的廖家村。
村长作为主要负责人,把已经嫁人的识字女儿叫回来帮忙,开始挨家挨户登记、发放户口簿。
村长一家家的解释已经嗓子冒烟,到廖三勇家,三两句讲完,就将后面登记的事全部交给女儿,自己要了碗水坐在小院里休息。
“你家老大叫廖拥军,哪个yong、哪个jun”廖招娣问。
廖三勇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就是拥戴红军的拥军。”
廖招娣点点头,飞快在纸上写着,“二儿子”
“廖爱党,热爱共产党的爱党。”廖三勇一停顿,见她写完,接着说,“三儿是个丫头,叫廖三。”
廖招娣笔尖一顿,“哪个字”
“一二三四的三。”廖三勇说,“和我名字一样的三。”
廖招娣抬眼看向他,不禁重复一遍,“大儿子叫廖拥军、老二叫廖爱党,姑娘叫廖三”
廖三勇点头。
几个孩子也都在院子里,廖招娣看到那个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土地上写着字的稚嫩少女,想了片刻,“好,我知道了,廖杉。”
廖三勇没听出差别,乡音的“杉”和“三”听起来差不多。
廖招娣在纸上刷刷写下,好好的女孩,叫什么廖三。
杉树,常绿乔木,很高很直。
要像村东口那棵杉树一样
廖招娣翻过一页,继续登记下一页,低头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笑。
要顽强的长大啊,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