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沉下心来,最后两个月,我们再拼一把。大家有没有雄心”
“拼了俺必胜”
廖爱党前一天晚上特意洗了个澡,穿着一身他最妥帖的衣服,麻布做的短袖衣衫、过年才能穿的黑色长裤,今天李老师要带着他们去镇上报名高考、顺便填报志愿,据说还要体检。
陈美芬把烙好的玉米饼子装进布袋里,问道,“三儿也去啊”
廖杉睁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嗯,我也报名考考,等二哥考完我还能和他对对答案,反正考试又不交钱。”
陈美芬心想也是,又往布袋里装了两块玉米饼子。
廖老爹和陈美芬都被廖杉这么糊弄过去。
去镇上的路很远,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
廖杉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夏天又热,她满头大汗,咬着牙坚持。
廖二哥看她一眼,问,“要不要我背你”
廖杉摇了摇头,恹恹的没有说话。
她还能坚持。
好不容易走到镇上,李德盛带着像进大观园般的学生们找到报名的镇公所,登记上个人信息后,又被指引着去旁边拍照,这个一寸照是要贴在准考证上的。
廖爱党还是第一次见识拍照这回事,被要求坐到幕布前的凳子上,他浑身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朝哪儿看。
“二哥,看这边。”廖杉站在照相师后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喊了一声。
廖爱党下意识的看过去,照相师适时按下了快门。
廖杉去拍照时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落落大方的看着镜头微微勾唇,表情定住,眼睛也没有像其他人眨来眨去,给照相师省了不少事。
廖爱党略感奇怪,等她过来,“你咋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拍照”
“我这不是在后面一直看,你们拍的时候我一直在学。”廖杉脸不红心不跳,“还要体检和报志愿呢,别在这儿耽搁了。”
才刚推行没有多久的高考有好几条硬性规定卡得很严,体检不合格的不准报考,还会组织专门的人员对考生的背景进行政治审查,审查不合格的考了也没用。
动不动就排好久的队,一通忙活下来,少年人对高考的紧张、激动、兴奋之情都熄灭了,走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终于结束了”。
并没有。
8月15、16、17三天,考生们拿着贴有自己照片的准考证走进考场,考完了八门科目。
在交上最后一门中外史地的卷子,高考这才是终于结束了。
廖爱党第二天就跟着家里人去地里务农了,廖杉也着手收拾起家里。
大哥要准备结婚了,和他曾经的同学,李家村的李秀英。原本廖拥军、廖爱党同住的屋子重新收拾一番,打了新的柜子和床,等结婚后小两口就住进来。为此廖家人还重新协调规划了一番,廖杉搬去和陈美芬一起睡,廖老爹和廖二哥则去和小弟一起挤着睡,在廖爱党去上大学前先这么凑合着。
老大结婚这一桩心事了了,廖老爹脸上的皱纹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深了,接下来就等老二的成绩出来了。
九月的一天,陈磊小跑着冲进廖家小院,陈美芬一见他,立刻眼睛一亮,“咋了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堂屋里的廖三勇闻声也赶忙出来。
陈磊喘了一会儿把气捋顺,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快咧到耳朵了,“出了全国所有考生的成绩都登在今天的报纸上了”
“乖乖,这不跟古代放榜似的。”廖老爹惊讶,随即笑起来,“要是爱党考得好,我也买一份报纸裱起来”
“好得很”陈磊说,“李老师已经拿到今天的报纸,挨家挨户报喜,刚去了我家,我也考得不错,这不就急着告诉你们”
他话音还没落下,李德盛也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外,“磊啊你也跑太快了”
李德盛看向院里的廖老爹和陈美芬,喘着气恭喜,“全国第三,咱榉县第一”
廖老爹大吃惊,“爱党能考这么好”
陈美芬也惊讶的提起一口气。
李德盛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廖杉同学。”
廖老爹和陈美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居然不约而同有种“啊,果然如此”的诡异感。
“当然,廖爱党同学考得也很不错,比班上其他同学分数都要高,大学肯定能上”李德盛展开手里的报纸,在密密麻麻的考生名字和分数组成的黑色铅字中,耐心指给不识字的廖老爹和陈美芬看廖杉和廖爱党的名字和对应的分数。
廖老爹翻出家里寥寥无几的钱塞给李德盛,咧着大嘴笑,“麻烦您帮忙再买一份报纸。”
“不麻烦。”李德盛只拿了一毛钱,他说的是实话,每一家都是这样的请求,等下午他就去镇上团购报纸。
而此时,廖爱党和廖杉在干什么
在山上撩妹。
廖爱情信使杉木着一张脸接过树上廖爱党摘下的柿子,转身塞给李易安,她是真不明白,你俩直接一个摘一个接不好吗非要多她一个中间环节。
但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廖杉帮廖二哥转送的东西包括不限于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苹果、廖二哥亲手做的沙包、路边的野花、树叶编的小狗等等
一开始李易安还没察觉到不对,只以为是小伙伴送来的友情礼物,还是后来有一次在路上被黑皮青年人突然塞了一把桑葚,她才反应过来。
但这两人,一个局促的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一个不好意思和对方说什么,就算是眼下这种三人都在的情形,也需要廖杉在中间传话、递东西。
果然妹妹什么的就是拿来当工具人的,廖杉面无表情的腹诽。
再次接过二哥扔下来的柿子,廖杉塞进李易安怀里,然后撒丫子跑了。
真是的,她可不当电灯泡了。
三个人怎么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