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宝玉信心满满,以为只要自己不追究,长辈们就不会叫他太难做,又有老太太疼惜,敲打敲打此事也就过了。
可事发之前,谁知道这事儿竟能上升到妯娌打擂台
王熙凤见状,一边是婆婆,一边是婶婶,两相为难之下只好唬弄贾宝玉:“你且回去安心歇着,老太太如今正病着,你这胡天胡地的没得冲撞了去,大太太性子我素来知道的,是个经不起激的,你越是上赶着,才越是难如意呢。”
点到即止。
凤姐儿对自己这位继婆婆很是瞧不上,该争的时候她畏畏缩缩的,不该争的时候哪儿都有她,这怨得她一心拿二太太做上司吗
还不是因为公婆不争气!
打发走了宝玉,凤姐儿当即招来平儿,一听已经派了人知会过老太太之后,她一扶额,只得穿戴上了往王夫人院子里去。
“我听说要把袭人打发了去,只怕宝玉知道了心中难受呢。若是可转圜……”不说平儿同袭人交好,便是她这个执行奶奶,也不能一出手就是拔了主子身边的大丫头。
更何况亲母子呢,不至于为了面子上的东西,就拿自己的孩子开刀的。
王夫人勉强撑着笑意,对着凤姐儿颔首,道:“已阖家送去庄子上了,若是过几年得用再拨回来不迟。叫你笑话,不过是想起了你哥哥,如今这光景,哪里还敢叫宝玉再冒险呢”
凤姐儿默然。
贾珠的死,在府中算是半个禁忌。
当年元春入宫,迟迟不得圣上青眼,王夫人心想定是娘家底子不够的缘故,于是时时督促珠大爷读书上进,想着只要中了举,府上再暗中操持,与元春一内一外也是一桩互相得益的事。
奈何过犹不及,那时贾珠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这般日夜苦读之下,竟是年纪轻轻就掏空了身子,到后头更是一病不起了。
如今儿子撒手人寰一个,元春却封妃了,王夫人对宝玉寄予厚望也是人之常情,可……
过了数息,王夫人又道:“前儿五月的时候,这袭人不也挨了宝玉一脚吗,可见平日里伺候并不经心,否则宝玉的性子如何会同女孩儿们计较我原想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是以拨笔银子安抚她,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左了。”
凤姐儿低头描了描裙摆上的凤穿牡丹花样子,按下心中思虑,问道:“如此一来,宝玉身前倒是少个大丫头了,总不好叫爷们儿自个儿动手操持,太太可有人选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老太太让步,若非一次做到位了,难保下回还有其它人有样学样。
于是王夫人道:“绮霰是个老实本分的,还是叫她上前继续伺候着,宝玉平日里爱胡闹,总叫那些妖妖道道的跟着,没得带坏了。晴雯既然针线上得用,不若给她升了位置,去针线房里办差,专给老太太和宝玉伺候针线也就是了。另几个我再问问,好就留下,不好的话,再从别处挑来教着用也行。”
这其中,竟是连麝月秋纹几个也记恨上了。
见凤姐儿迟疑,又道:“如今元春正起了个头,他虽不是嫡支,可将来你们夫妻两个袭爵管家,他总也要出份力帮衬的,兄弟之间,同气连枝才是正理,岂能由着他性子来”
前几年想着宝玉年纪小,又有贾珠的事儿在前,王夫人从不敢为难宝玉这个独苗,如今只是处理他身边的枝枝蔓蔓,总不至于伤到了。
王夫人和蔼说完,拍拍凤姐儿的手道:“这事儿不必你出头,晚间老爷回来了,我亲自去打理,必不叫你做了这个坏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