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是冷了”抱琴见元春自午睡醒来,就抚摸着架子上的狐皮发愣,素日里怕热的娘娘,眼下手指青白,摸起来还有些冰凉。
此处乃是凤藻宫的正殿,恰逢六月里,冷意阵阵的冰块横在殿中,传出丝丝凉意,却没有能冻到手的道理。
抱琴心下有些慌乱,小声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奴婢这就去传太医来给您瞧瞧可好”
只是正要起身喊小安子的抱琴,衣袂带起的轻风叫元春一怔,随即一把拽住了抱琴的衣袖,“别去,我没事。”
元春心知,宫中争斗不休,陛下又时常缠绵病榻,她有没有孩儿有什么打紧万一真诊出来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肩头落了一件水粉色洒金绣泡桐花的轻薄衣衫,又附上来一双温热的手掌,元春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丫头:抱琴。
抱琴是她娘家荣国公府的家生子,小小年纪就随她进了宫闱,这深宫之中,两人早已有了超越主仆的情谊。
“你去打听一下,宫外是个什么场景,可有灾荒”
她想着梦中那青衣女仙的话,人间还有五十年灾荒,蓦地心头一紧,隐隐生了些许担忧。陛下年迈,戒备心日渐加重,很是不喜众人打探政务上的情况。
元春想了想,低声道:“避开那夏大监,随便打听一下就行,不要叫外人知晓了。”
尤其是皇后。
夏大监便罢了,当年是同祖父有些交情,这才往来着,可他是个油滑的性子,又想收自己的赏赐,又不肯送上诚意。不说远的,但是上回自己便遣他将甄家的消息送出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家中有回音,元春就知道这夏大监不是得用的。
而宫中,太子不是皇后的亲子,可皇后待太子依旧尽心竭力,可见权势叫人迷眼,沉湎到自己丈夫的喜好都丢到一旁,只一心一意地辅佐起太子来。若是真有孕,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抱琴闻言沉吟片刻,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本朝不是汉家正统,没有那起子后妃不得干政的说法,只是伦理纲常上头尚有些闲言碎语。是以只要小心些,打听一下外头的光景确实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
梦境太真切了,元春掐着手指头算着自己的月事,已晚了五日,这叫人没法子不担忧。
“小安子,这般热闹的天气,听闻北静王进献了活鹿,你去御膳房传一声,若是有新鲜鹿血,咱们晚上吃热腾腾的锅子,也好发发汗凉快凉快。”
小安子愣了愣。
鹿血
“娘娘,娘娘千金贵体,这样大补是否要问过太医”小安子心中惊奇,从未听说过女子食鹿血的,更何况往年连鹿肉也不见娘娘用呢。
“无妨,这几日总是觉得阴冷,少进些温阳之物也是养身。”元春说完这话,便踱步进了小书房,提笔斟酌着要如何上书,才能叫帝后二人同意她省亲。
柳家的贵嫔都回去过了,没道理她不能回去。更何况听夏大监说家里的院子都已经验过,省亲一事,合情合理。
听闻人天生会趋吉避凶,她心下也十分想去验证一下自己那荒唐的梦境。
小安子定定地看着元春那无暇的侧颜,嘴上答应着,心下却觉得今日的娘娘,周身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陌生又坚毅的样子,叫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