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钱和自有(1 / 2)

王夫人因临阵点兵之故,心里生出许多推脱来。

探春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几句窗棂间传出来的抱怨。

“二奶奶说得也没错,她年纪轻,这样大的差事,想要您帮衬着也是难免。”说话的正是周瑞家的。

走进了方瞧见眉宇间也有愁绪,态度虽跟往常一般亲切客气,可闪躲的意味也很明显。

“母亲。”探春略过周瑞家的,一屈膝,对着王夫人笑笑,和气道:“母亲可用膳了?女儿正有几样差事,想请母亲拿个主意。”

言下之意,这事儿就是和王夫人有关了。毕竟家事上手这么久,不顺的也早顺了。

“哦?”王夫人目光慈爱,也不顾及心中那点儿隔着一层的想法了,如今能有人为她分好忧,就已经很难得。

不免关怀道:“晚膳是用过了,只是我瞧着你清减不少,日常饮食不可轻乎,缺什么少什么就叫下头人去办,不必专程问过我。”

探春的心思不在这些家长里短上,于是没过多的附和这些杂事,随意答了几声,待到屋中都静默下来,看着自己这位慈眉善目的嫡母。

她的心都在库房里新入的那一批旧年的妆花缎上。

妆花缎金贵不假,可产量恒定,推陈出新之下旧年的缎子贬值得就快,各府采购又都是火眼金睛,难道会傻到采购积年的老货回来?

那这些东西就是府内出来的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可细看下去却不对,这样日积月累的细水长流法,没道理能躲过层层监察,到自己手上才被翻出来。

想着面前这位太太又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嫡母,探春亳不设防,“太太容禀,咱们府上的妆花缎出了些岔子,我已去库房里查验过了,连十年前的花色都还堆着,敢问太太,这事儿女儿可否要料理了?”

大家族里的管家理事,除了迎来送往的礼节上出不得岔子,连带着家中的财产管理也不能疏忽,旧东西怎么用何时用给谁用,都是采买之前就盘算过的。

那样青鸟团花纹样的妆花缎,自然不是给下人采购的东西。

如今……

王夫人起初是不甚在意,但一听探春要料理这事儿,不得不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与探春道:“不过是一批旧年的货,许是用不过来就忘在那处了,你看着可还得用?不然就放在那处也使得,省的老太太知道了,要说咱们晚辈不会理家的。”

将老太太这尊大佛拉出来,言下之意就是你想坐稳这位置,就要懂得看上头几位的脸色。

探春的手段,磊落得就像一把横平竖直的戒尺,连老太太也说铁血了几分,只怕将来去了夫家,婆婆妯娌一大家子,她不会转弯难免要受罪。

大约是被这硬梆梆的脸色下了面子,王夫人也心烦起来,言语之间就难免带了几分怒意,“三丫头啊,你不是我亲女,虽不曾亲自教养,却从未薄待你什么,如今多事之秋,你就别捉这些细节来浪费时间了。”

探春语气转为惶恐,低下的面上倒是一派松弛,“母亲既这样说,女儿就晓得了。”

你晓得什么你晓得!王夫人一连串的否认,将自己从嫁妆里拿出旧货换新品的行径抹去:这原不是什么秘密,连老太太都会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用完之后,再从库房里挑等值的补回去,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无异于挖墙脚。

萧规曹随,久而久之越点性儿也不值什么。

王夫人重申了一遍对老太太的敬畏之后,见探春依旧软硬不吃,干脆换了更刁钻的角度,“我头疼得很!”

府中有传言,三姑娘探春言行无状,将嫡母气得气血翻滚,鼻血不止,连太医都请来了。

邢夫人暗地里狂喜,王熙凤又被迫出面主持大局,如今连老太太也知道了内情。

老太太随口几句提点般的叱责,叫邢夫人捉了话头,当众一顶孝道的帽子递出来,探春无从辩驳,不得不交了钥匙,闭门在秋爽斋中为太太抄经祈福。

探春不管家,王熙凤又是抓大放小,府上偷窃成风,简直没个大家族的体面!

“就是这样的,林管家,那珠蚌三年的苗子进来,也就是来年的收成,如今却叫人剥壳吃了,我……呜呜呜”

那守荷塘的小丫头使出小儿告状的精髓,怀里抱着一大框抠了肉的珠蚌,哭天喊地。

大观园中荷塘之大,水系之丰富,土地承包到各人头上,因着上值的缘故,巡查的时间有限,防盗措施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被偷的不止是珍珠蚌,还有山林里放养的鹿叫人割了鹿茸,花园中可观赏可食用的绿植被人连根拔走……哪怕众人义愤填膺,可谁都拿不出盗贼的线索来,而赃物几乎都是被吃掉了。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组团在做这样类似于报复的行为。

有人提议报官,云珠看了一眼那位天真的小厮,贾府自己就是官,要去报哪个官?

接下来几天更是乌烟瘴气,有些被偷了东西的下人,同样月黑风高时去偷别人。

罪恶,随着探春不管事,凤姐儿只管大事这张漏网在贾府内疯狂滋生。

云珠调整了作息时间,问过林之孝后,将移植过珠胚的蚌挪到了怡红院身后的河道里,天黑吃完饭就睡觉,醒来后绕着蚌壳观察一圈,才在看门婆子溜圆的眼神下回去继续睡。

才坚持了两日,便听到林之孝传来的消息,人暂时抓住了,等二奶奶得空了发落。

等二奶奶得空啊……

云珠搓着手,这样大的事,这么严重的行为,为什么还要延后发落?

不过她可等不及,种的珍珠成不成还没个着落,蚌就让人偷走吃瑶柱了,这谁受得了。

林之孝说抓住了,可先头互偷的事却没了结。这日傍晚下了值,她轻手轻脚的拿着一捆削得锋利的竹片子往河道边去。

陷阱。

这样尖锐的竹片制作的陷阱不能杀人,却保准一碰就能留下口子,无论如何,人证物证齐全了,总要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吧?

放任底层这么互害下去,那可是破家之象,云珠不信当家做主的不慌。

“小红?!”荷浪之间窸窸窣窣,云珠用竹竿拨开荷叶,就见小红蹲在那处,满脸通红。

“你转过头去!”小红咬牙切齿,低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