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秋寒,街上行人无几。
过了玄德坊东南角顾府北门一出就可见的东街平宁街,向南经过平安街,出了明德门,再向郊外行二十里,便来到属于顾漪笙作为定襄公主时用以收取食邑的一处农庄宅邸。
“今日早些时候,你待封公主,我不好打搅,只希望你安心接受拜封,莫要出什么叉子。”
傅止言亲自为顾漪笙戴上幂篱,竹节一般的纤长手指仔仔细细地整理着幂篱的纱帘。
“但你的封地庄园,委实却是出事了。”
她定襄公主顾漪笙只是贵女抬身价才拜封的,捡着漏子和便宜得来的公主之位,加之一月之后便要远嫁,是以这食邑封地也很小很偏,尽是泛黄到深褐色的枯草,活着的东西见不着多少,向西平平挪个几步还能看到荒芜的悬崖和不知道谁家立得坟包。
“倒是你这封地,也太埋汰了。”
傅止言鄙夷地拔下挡在门口的几穗枯草,招呼一旁寥寥无几的仆人来清理枯草,好叫之后人行走便利。
“前几日你为了柳大娘子用了晓梦令,后来据说是逼死了那个杨姨娘?”
顾漪笙点点头表示承认。
“但我可没想逼死她,都是女子何必相互为难?我只是将她游街,却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这样。我看是薛平贵的计策,想要利用兵部侍郎郭瑞英的秉性败坏我名声。”
傅止言弹着手中的杂草,为顾漪笙挡下一片落下来的枫叶。
“你倒真是聪明,确实是这样的。现下不止有外患等着你,内忧可也是不断呢。就在你受封的同时,你这甚至容不下几只鸟儿同筑巢的小封地里平白无故饿死冻死了几个奴仆。”
顾漪笙撩起幂篱帘子,望向傅止言的眼底有遮掩不住的震惊。
“这是想要坐实我为人狠辣的传言?”
天可怜见,竟然浑然忘记了还有农舍这一出,掉以轻心不设防竟浑然被人算计了。
谁都知道顾家是出了名的对家仆如待自己人,虽则这个世道杀死奴隶没什么,但这种事情却是有辱门风,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止,这是硬要把你捆上船。”
两人边朝屋内进便说道。
“这种流言不足以终止你出嫁的可能,反而会永远阻止你回京。顾家别的不说,你父亲、我的恩公顾右仆射绝对是个宠女儿的人——想必这些全京都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若是你被要求做什么,他定然也得跟着。”
傅止言抬手指指被杂草遮掩住的门槛,提醒顾漪笙不要摔倒。
“你家,对于他来说,可是好大一块博弈筹码呢。”
是啊,对于薛平贵那样的人,他周围的人浑然不是人,全是些他用来实现自己野心的物件。
用完就扔,不管死活……
如果说顾漪笙身体里的王宝钏从前觉得这个傅止言不过是个有勇有谋的少年,现下倒是觉得他不止有少年意气,还更加办事周全,颇有几分老成持重的意味。
有些佣人奴仆间或看见顾漪笙和傅止言,全都颤抖着身体,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行对公主的跪拜大礼。
顾漪笙扯住傅止言的袖子,指指那些行礼的仆人,桃花眼中闪烁着狐疑。
“这些人,很是不像我家的仆从。”
她悄声附到傅止言耳边。
“我记得阿娘说过,因这是贵女拜封公主,食邑的人全都用府里的人。”
傅止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