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之看着几步外的亲弟弟,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梢,目光凉凉的。</P>
原来这里还有个耳报神啊。</P>
小团子浑身一震,又急忙收回视线,做出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笑容单纯无害。</P>
楚蓁忍俊不禁地弯唇,好心为小家伙解围,左手指了指旁边的美人榻,催促某人道:“躺下。”</P>
于是,裴小九就看着他二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躺到了美人榻上,脑海中不禁浮现他去岁在西北看到的画面——</P>
漫天黄沙随风卷动,数以万计的西境军将士齐刷刷地单膝跪在演武场上,对着裴锦之屈膝折腰,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人头,下一刻,无数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整齐划一地重叠在一起,喊声如雷动,响彻云霄。</P>
这一幕深深地铭刻在了裴小九年幼的心灵中,成为他心中憧憬的一个梦想。</P>
可二哥那样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得听二嫂的!</P>
裴小九不禁对着二嫂投以敬仰的眼神,热情地说道:“二嫂,我给你打下手!”</P>
也不用楚蓁再吩咐,裴小九就自发去端了盆温水过来,又点了蜡烛,便乖巧在一边看着,连白貂都牵好了。</P>
楚蓁最喜欢能干的乖孩子了,赏了小家伙一碟青枣,净了手,开始为裴锦之施针。</P>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P>
不知不觉中,空气中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P>
裴锦之闭着眼,静静地在美人榻上睡去了。</P>
有一种人,天生一副温文尔雅的好样貌,清醒时,一双眼仿佛每时每刻都含着温隽的笑意;即便此刻陷入昏睡中,通身的气质也明净得像一捧山巅的白雪。</P>
让人忍不住就想看看这白雪化成春水是何模样。</P>
楚蓁收了针,一时有些失神,直到感到袖口一紧,垂眸瞥去,就见裴小九正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袖口,扯了扯。</P>
另一手指了指外间,示意她过去。</P>
楚蓁从善如流地起了身,随裴小九去了外间。</P>
原本敛息屏气的小家伙这才吐出一口气,但声音依然压得低低,神秘兮兮地说:“五姐姐说得没错,二哥和阿危哥果然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P>
“二嫂,我刚才去了趟马厩,看了他们的马,马身上溅了血,还有马蹄铁上沾了新的红壤……我记得我们前几天经过的滨山一带就是红壤。”</P>
听小家伙分析得头头是道,连楚蓁都有些惊讶了,赞赏地揉了揉他的头问:“这些谁教你的?”</P>
“六哥。”裴小九脆生生地答,得了来自二嫂的鼓励,笑得分外得意 ,卖弄道,“二嫂,我还会看车辙印、分析脚印呢。”</P>
他可厉害、可能干了!</P>
小家伙全然不知道的是,门帘的另一边,原本阖着眼的裴锦之睁开了眼,听着外头两人的闲话家常,眉目间的笑意浓得快要溢出。</P>
须臾,他又闭上了眼。</P>
卸下一身的疲惫,这一回,他是真的沉沉睡去了。</P>
裴锦之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为了明天养精蓄锐。</P>
次日一早,众人全都收拾好了东西,聚集在别院的大门口,打算启程离开建南城。</P>
楚蓁的行李又多了好几车,其中不仅有陆家人饯别礼,还有无虚道长和顾危弄来的各种药材,让队伍瞧着扩大了一倍。</P>
陆家众人全都来送行,连大病初愈的陆四老爷都不顾众人的阻拦来了,握着楚北深的手依依惜别:“姐夫,不让我亲自送你们去岭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