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殿下，这……这段时间从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就是这些了，我们已经缩衣啬食、节省开销，自掏腰包给城外那些灾民们下发赈灾粮，但还是远远不够。”</P>
那刘贺勇尊敬地往下叩了叩首后，仰头，神色委屈地望着二人，“如若殿下与钦差大人不信的话，下官带您到仓库和书房看一下账本也是无妨的！”</P>
见面前这地方官刘贺勇信誓旦旦的样子，谅他也不敢妄言欺骗太子。</P>
谢熠抿了抿唇，偏头去看太子殿下。</P>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傅听澜也不错意地恰好回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P>
“既如此，殿下与本官先去看了账本，之后再去仓库瞧瞧。”</P>
谢熠作为清冷太子殿下的嘴替，说出的话自然就是傅听澜的意思，目光锐利地盯着人，“把府衙的账房先生都找来，殿下也从京中带了几个，待会儿互相对账后，发现有任何一笔有错漏的，殿下与本官都不会放过你。”</P>
“是！”</P>
赵贺勇一听，面色一松，被喊起后即刻带路。</P>
几个账房先生互相合作，不消一个时辰，赈灾款与仓库账本上的数目都一应清点完毕，赵有德很快边将结果恭敬地呈上来。</P>
傅听澜与谢熠交换着看。</P>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但赵贺勇本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怕这二人看，只是垂首站在一边，静候佳音。</P>
“赵大人，据本官所知，那赈灾款前前后后加上这次，共下发了三回，为何你的赈灾款账本与殿下与本官的不同？”</P>
半晌，谢熠合上账本，眸色锐利地盯着面前的赵贺勇，但语气却比方才要和善了不少，甚至尊称对方“大人”二字，“此事，望你能给殿下与本官好生解释一番。”</P>
坐于上首的傅听澜没说话，但却默认了谢熠的说法。</P>
清冷的太子殿下顺手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后，微微拧了拧眉，而后便放下了茶杯，富有压迫力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这群忽然跪下来的官吏们。</P>
“回禀殿下、谢大人，下官当日拿到的赈灾款的的确确只有这些，即便下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上瞒下，做出那等不忠不仁之事！”</P>
赵贺勇边说，边重重往下磕头，后面跟着的这些官吏们同样磕得十分的真情实感。</P>
光看着，便让人觉得不忍。</P>
但上位者可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软了心肠，傅听澜深谙此道，拧眉盯着那赵贺勇，声音逐渐冰冷。</P>
“既然你不知，那便给孤将阳关知州给孤找来。”</P>
傅听澜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若是再不知，将那沙垌海知府也给孤找过来！”</P>
沙垌海是市，阳关是下辖州，鲤水是县城。</P>
（私设哈，官职制度我是按照明代的，然后说法之类的可能会比较乱，是我融合过来的，不要当真哟~）</P>
太子殿下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这赵知县把上级、上上级一并招过来，他亲自去查这几笔赈灾款莫名其妙短缺了的部分，而这也正合了赵贺勇的意思。</P>
当初第一笔赈灾款下发的时候，他就诧异了。</P>
而后每一笔下发时，都只剩下这么点，他为人正直，做了地方官后成了诸多百姓拥戴的知县大人，自然也不愿在这一笔缩了水的赈灾款上下功夫。</P>
原本，他还以为这次的赈灾得等上许久才能平息。</P>
没想到陛下亲封了如今的太子殿下为巡抚，亲自下到鲤水监督此次赈灾外，还欲将此事彻查，这简直就是正中他的下怀，自然不会唯唯诺诺的了。</P>
“是，下官领命！”</P>
赵贺勇动作很快，一个下午便将远在府州的知州与知府都给喊了过来。</P>
“下官沙垌海知府袁守仁，参见殿下。”</P>
“下官阳关知州林春波，参见殿下。”</P>
然而，即便见这二人眼巴巴地赔笑着跪下请安，傅听澜也并未即时喊他们起来。</P>
只见小太子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中账本，垂眸，眼神里裹挟着浓浓的审视，紧紧盯着地上这两个官员，那眸光冷冽得几乎要凝成实体。</P>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却愣是让人从心底隐隐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P>
眼看着僵持不下，谢熠看了小太子一眼后，寒声开口，“沙垌海袁知府，阳关林知州，你们可知罪？！”</P>
随着这一声厉喝，二人心中“咯噔”一声。</P>
神色也不免变得紧张和慌乱起来，但那知府袁守仁明显更镇定些，他深吸一口气后，佯装不解地朝面前的太子和谢熠拱手，即便跪着也不见丝毫慌张。</P>
“回禀太子殿下、钦差大人，下官任职以来方方面面不说做得极好，但也是沙垌海百姓们心中的父母官，谢大人如此说，倒是让下官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了。”</P>
袁守仁说的话滴水不漏，一看便是油盐不进的主儿。</P>
在面对太子时尚且如此，若是面对其他比他官职和品级都要低的，岂不是就被他摁着打了？</P>
“袁守仁，朝廷先前两次下发的赈灾款为何到了赵知县手中时少了如此多？”</P>
傅听澜眉头挑起，一双清冷眸子眯了眯，染上几分幽寒森冷之意，“金曦，把这账单给他们二人好好瞧瞧！”</P>
话落，他即时将手中的账本猛地摔在地上，谢熠也应声将另一本递到二人面前。</P>
动作客气，说话却并未客气半分。</P>
“袁大人，作为沙垌海官级最高的你，拿到赈灾款领先昧下一笔也不是没有的。”</P>
谢熠面上带着几分嘲讽之色，直言怼道：“这一层一层贪污受贿，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们，方才还大言不惭胆敢说自己是这沙垌海百姓们的父母官？本官瞧你是吸血吃人的恶鬼吧！”</P>
这话一出，那袁知府登时脸色一黑。</P>
张了张嘴想骂回去，又不敢。</P>
原因无他，除了面前坐着隆佑帝最疼爱的太子殿下，未来的陛下外，这位从二品钦差谢熠还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二人自小关系好是毋庸置疑的。</P>
若是他今日胆敢骂这谢大人一句，明日他头顶的乌纱帽便不保了。</P>
“下官冤枉啊！”</P>
瞬秒间，他便想好了，直接死不承认，不停磕头讨饶，“请太子殿下明察，下官即便是这沙垌海最大的官，但也并非只手遮天的，这贪污收款是大罪，下官如何敢？！”</P>
彼时，见火烧不到他这边的林知州，不免偷偷抹了把汗。</P>
这笔赈灾款的确是被他们二人联合着一同贪污的，不过是东一笔西一笔地昧下，之后再做点假账，瞒天过海过去。</P>
原本他是不敢的，但那袁知府担心事情败露，遂将他一并笼络过来。</P>
而贪污过的钱款本就不多了，要是让那知县赵贺勇也一起贪的话，灾民们别说吃赈灾粮了，就是馒头米粒的影子都看不到。</P>
今日之前他还以为此事会万无一失的，没想到朝廷这么快便派人下来彻查了。</P>
顷刻间，那林知州害怕得就连身体都不免微微颤抖着。</P>
似乎生怕这团火烧到了他的身上似的。</P>
然而，人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P>
谢熠并不理会不停磕头求饶的袁知府，傅听澜也没有喊停，愣是看着他磕头磕到血流满面也不吭声，只是拿起谢熠亲自倒给他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P>
味道虽不好，但那是金曦给他倒的，还算凑合。</P>
“林知州，既然知府大人不知晓此事，那便你来说。”</P>
谢熠接收了傅听澜的眼神，直接做这位矜贵太子殿下的嘴替，气势凌人的眸色紧紧盯着那林知州，漂亮的双眼却亮得惊人，寒声续道：“这笔不对的账目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朝廷的账目与你们的账本对不上？”</P>
“谢大人明鉴啊！下官拿到赈灾款时便是这个数目了！”</P>
“噢？袁知府说不清楚，也认为账目到你手上便是如此了么？”</P>
见那袁知府连连点头，谢熠被气笑了，“依照你们二人的意思，是认为承宣布政使司下发赈灾款时便是这个账目，是布政使做下的贪污赈灾款的大事了？”</P>
承宣布政使司是藩司衙门的，十三省中的省级省长。</P>
这话一出，余下二人脸色一白。</P>
支支吾吾的，也没敢承认，更不敢污蔑承宣布政使司了。</P>
“求太子殿下明察，下官真的没有！”</P>
“太、太子殿下，”</P>
这时，那袁守仁咬牙直接豁出去了，猛地膝行上前几步，而后狠狠地给自己脸上扇了三四巴掌，直到把脸的肥肉都扇红了却并没有丝毫痛意般，“下官、下官实在是妄为这沙垌海的父母官！下官实在是该死！”</P>
见此，傅听澜倒是笑了，是冷笑。</P>
那张漂亮的美人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P>
这让袁守仁有些犹疑不定，心中忐忑不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P>
“噢，这就是袁大人承认自己贪污了那赈灾款了？”</P>
饶是谢熠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抓到这只大老鼠，声音不免多了几分肃杀之色，“既如此，按照隆佑朝律令，凡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剥去官服，下天牢，以待秋后问斩！”</P>
一听这话，那袁守仁顿时被吓得不停磕头。</P>
“谢大人冤枉啊！下官并非昧下了那赈灾款，而是……而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