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井中画面,映着的正是城东破庙,项悲歌和猫阿四的身影。
中年儒生挥袖,水波荡漾间,井中画面再换,变成了一座荒山,清风拂山岗,静悄悄的夜景。
他紧皱的眉梢稍缓,再度拂袖。
井中画面又来到西城的官路上,一高一矮,两道头戴斗笠,身披袈裟的身影缓缓前行。
那画中稍高的人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目光刚好穿过水井,与中年儒生四目相对。
两人的目光通过水井相遇。
“阿弥陀佛。”
官道上是个老和尚,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贫僧只是云游至此,并无恶意,若有叨扰之处,还请施主原谅。”
中年儒生眼中光芒闪烁,略显惊讶,但他并未答话,只是挥动衣袖,让水井中的画面消失。
井中不再有奇异画面,只余树影明月。
“清溪县,又要不安宁了。”
中年儒生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长夜漫漫,豆大灯火,闪灭不定。
中年儒生凌空下笔,奋笔疾书,泼墨挥毫,不知道在写什么。
在他下笔的时候,县城外的某座荒山之上,半空中明灭不定,亮起细不可查的墨色文字。
细细看去,那些文字似乎有什么规律,将整座荒山都紧密包裹。
……
县城外,官道。
“师父,方才您在跟谁说话?”
老和尚旁边,那稍矮的小和尚好奇问道。
“和弥陀佛,应该是在此方隐修的施主吧?”
老和尚双手合十,遥望清溪县,“好在,这位施主虽对我们师徒二人很是好奇,但并无恶意。
这小城地方不大,倒是卧虎藏龙,高人很多……妖邪之气也重的很啊!怪不得,它会选择逃到这里来。”
“师父,您找到它了?”
小和尚眼前一亮,神情颇为兴奋,“抓到它,我们就能回寺庙了!”
老和尚并未回应他,而是低声念道:“疾苦在身,宜善摄心,不为外境所摇,中心亦不起念。”
小和尚意识到方才失言,赶忙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一切处无心是净,得净之时不得作净想,名无净,得无净时,亦不得作无净想,是无无净……”
他低着头念了许久。
老和尚则是用他那清澈如泉的眼眸打量着清溪县,“阿弥陀佛,贫僧好似寻到它了……”
……
陈家巷。
昏暗灯火下,有人在大发脾气。
“你看看月亮在哪了?别说戌时,子时都快有了!”
陈宁呵斥道:“如果不是我给你替班,你这擅离职守的罪过就背上了!”
任谁在夜风中独自吹了半个多时辰,脾气都不会好。
“这两天追猫抓狗的,太累了,我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马长思睡眼惺忪,讪笑道:“宁哥,你别生气了,方才我爹给我银子了,咱等会儿巡完夜,兄弟带你去醉花楼潇洒!”
陈宁挥挥手,“少废话,赶紧巡街!”
“好,这就巡!”
马长思赶忙扶着横刀,跟上陈宁。
大概是方才惹了陈宁生气,马长思也不敢再油嘴滑舌地侃大山,只是静静跟在他身后巡夜。
兄弟二人在沉默中又巡视一圈,已经到了子时。
不少人家门前挂的灯笼已经熄灭了,巷子大半路程又漆黑一片,只有马家这种少有的富贵人家,才有长工起来添灯,门前还能有些光亮。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刺骨寒。
“这大夏天的,半夜怎么还阴冷?”
马长思看看月亮,搓搓胳膊,“宁哥,子时到了,咱撤吧?”
“不急。”
陈宁眉头微皱,也感觉不太对劲。
方才还炙热的夏日之夜,怎么就忽然间冷得像是秋天?
正当他环顾四周之时,身旁的月光忽然消失。
他抬头观瞧,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飘来一片诡异的雨云,遮住了月光。
“咋,这是要下雨?”
马长思抬起头也看到了乌云,催促道:“宁哥,咱快走吧!如果不再快点,等会儿下雨,可就耽误咱哥俩去醉花楼了,这可是人生头等大事,不能出岔子!”
不等陈宁回答,两人忽然同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他们的肩膀。
“谁?”
马长思吓了一跳,高喝一声,转头看去。
叮——
陈宁并未出声,而是拔出横刀,迅速转身后跳,动作一气呵成,已经离开方才的位置。
漆黑小巷中,陈宁兄弟二人背靠背环视四周许久,都没发现其余人的身影。
马长思咽了咽吐沫,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宁,宁哥,我感觉到方才有人搭我的肩膀了……”
“我也感觉到了。”
陈宁全身筋肉紧绷,进入狼背蜂腰状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娘的,这鬼地方分明连个人影都没有,是谁拍我们肩膀啊?”
马长思声音更哑了,“我小时候经常听我奶奶说,半夜走夜路,有人搭肩膀千万不要回头,因为那是勾魂鬼在找替身索命……
娘的!今天又是鬼节!宁哥,咱哥俩怕不是遇到真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