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蹲在酒坛前，顶着对方谨慎的眼神，尽量放松面部肌肉，“要不要换身衣服？”</P>
小男孩往后缩了缩湿淋淋的脑袋，没说话。</P>
眼睛一眨，两滴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落到肉乎乎的脸蛋上。</P>
他看起来还是很谨慎。</P>
林小暖想了想，蹲着往后撤了一步：“你身上的衣裳湿透了，穿着不舒服，容易生病。”</P>
小朋友皱着眉毛扭了扭脖子，湿透了的金色长发贴在脖子上，肩头，胸前，随着他的动作挪动了几分。</P>
他比较认同林小暖的话，浑身湿哒哒的，确实不舒服。</P>
见他皱着眉头，林小暖干脆站起来退后一大步，引导他出来：“我离远一点，你出来换衣服，别怕。我去给你拿衣服。”</P>
她直接到衣柜里拿出一套褐色短打，想了想又换了一件。</P>
小朋友一头金发，应该穿饱和度高的颜色。</P>
最后挑了一套青金色外衫内衬。</P>
用剪刀裁掉一大截，几剪子下去就裁出件还算合身的衣服。</P>
她将少了一大半布料的衣裳挂到酒坛附近的衣架上，然后拉过去一张折叠屏风，又隔着屏风退到操作台前。</P>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别害怕。”隔着屏风，林小暖认真看一眼小朋友蹲在酒坛里的身形，“换衣服吧，我不看。”</P>
林小暖背对着谢无伤，看似专心地盯着在外面医馆床上安详躺尸的钱珠珠。</P>
钱珠珠悠悠转醒的时候，她将之前发生的事如实转告，同时，她耳朵里捕捉到轻微的响动。</P>
林小暖眼珠向左侧微转，视线偏过去一点，余光看到小朋友跨出酒坛，拿了干衣服又回到酒坛里，正站着脱衣服。</P>
……</P>
钱珠珠拎着一串药包回到林家，经过婆婆门前听到她对自己没能给林春水留个后的抱怨之时，谢无伤已经穿上干爽的衣服在林小暖的门口坐了半天。</P>
八天前，那个叫林小暖的姐姐进屋后，没多久，外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那变化几乎在一瞬间完成。</P>
他只是眨了眨眼，他头顶的那棵大树便凭空消失。</P>
雷云没了，蔫巴巴的萎靡草木不见了，小山坡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和一片长满鲜花的平坦草地。</P>
他蹲在酒坛里，孤零零地停在一个四方木桌下。</P>
从酒坛里钻出来，就看到木桌上整齐摆放着擀面杖，菜刀，篦子，抹布等东西，还有一摞凌乱的账本。</P>
桌子周围支着很多木架子，上面晾晒着各种药草、香料以及蒸笼上用的布片。</P>
他分辨出一些常见药草的种类，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天上突然下起了雨。</P>
淅淅沥沥、绵绵延延的小雨。</P>
那个时候只有桌子下面能躲雨，他就又钻进酒坛里避雨。</P>
没多大一会儿，天上竟然出了太阳。</P>
一边是大太阳，一边是阵雨，雨水落在身上，像是煎药时迸出来的药汁。</P>
细小，量多，灼痛。</P>
太阳一直被阴云笼罩，小雨断断续续地下，直到今日，大雨突然倾盆。</P>
像是谁的天终于塌了似的。</P>
不光发霉的药草香料四下飘散，就连他的酒坛都没能逃脱被灌水的命运。</P>
外面已经水漫金山，那间房子却安然无恙，台阶都没湿。</P>
他冒着大雨，抱着酒坛推开那扇奇怪的门，重新观察起这间屋子里陌生又熟悉的一切。</P>
印象中，似乎来过这里，且不止一次。</P>
好像……自己还抱过一个姐姐的腿？</P>
那个姐姐，是她吗？</P>
那个朝她撒娇的弟弟，是他吗？</P>
这外面，又是怎么回事？</P>
这个姐姐，跟自己是什么关系？</P>
无形的墙阻拦了风雨，舒适宜人的环境中，谢无伤坐在门口，靠着酒坛发散思维。</P>
林小暖没管他，只是看着监控里不停拨算盘的钱珠珠狠狠皱眉。</P>
【你算不明白吗？】</P>
【一个人一天的工钱15文，30天工钱就是450文，两个人的工钱一共是900文，你怎么算的？740文？620文？880文？930文？】</P>
【你算四遍四个数就算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对的！】</P>
钱珠珠抓耳挠腮，又给自己算哭了。</P>
“怎会如此啊！”她急得来回翻看账本，“你算的难道就一定是对的吗？”</P>
林小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P>
【我敢肯定，我算的一定是对的。可你一个个加竟然也算不对吗？是不是漏加了？】</P>
钱珠珠丢开算盘，崩溃地抱住脑袋：“我算不明白！我算得头晕！”</P>
林小暖叹气。</P>
【哎……你学过算术吗？】</P>
钱珠珠哽咽：“夫君教过一点，但我算不好乘除！”</P>
【他怎么教你的？】</P>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P>
【嘶……】</P>
林小暖悄悄吸一口气。</P>
这玩意儿和数学有关系吗？</P>
哦，可能有点关系。但是……</P>
【这是《周易》啊，这不是算术用的书吧？】</P>
林小暖想教她算账。</P>
【你……】</P>
你想不想学算术？</P>
话刚一出口，仇风走火入魔时黑发散乱的狼狈样子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林小暖一个激灵住了嘴。</P>
教宿主算术这个事，她先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P>
她能教给宿主九九乘法口诀吗？能教她这些不知弊益的东西吗？</P>
万一像仇风那样……</P>
想到什么，林小暖立刻摇头。</P>
不不不！不会不会！</P>
《风息》是商城明确标注有危险性的东西，乘法口诀不一样！</P>
这个东西，即便是古代，上过私塾的孩子一般都会学，不存在什么危险性。</P>
宿主只是没上过学。</P>
这只是简单的数学问题。</P>
她可以教！</P>
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