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傻的,情况已经脱离掌控,夫人和孩子都曾消失过一段时间,想必自己这儿子全部交代了。</P>
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P>
他要死了。</P>
可又没脸没皮的开始庆幸,有了孩子好啊,他走后就有人陪着夫人不孤单了。</P>
这种人至死都不会对自己的骨肉有丁点歉意,悲哀可恨到一辈子只能守着那点爱意过日子。</P>
可又没人能说他不是位好丈夫。</P>
“夫人,你可还记得我的模样?”</P>
手指上的血迹显出干涸,撩拨过妇人鬓边的发丝,男人目光缱绻。</P>
眼睛看不见已经有些年头了,他怕时间这么久夫人会忘记他的长相。</P>
妇人不答话,只是身子的颤抖一刻也没停下过。</P>
林老爷便牵起她的双手带到唇边哈气,暖了又暖,这严寒冬日,妇人的身体是热的,他的却渐渐失了温度。</P>
“季兄说过你的眼睛可以治好,我开心,想着来年开春又能和你一块去踏青赏景了。”</P>
“我……咳咳……”</P>
喉咙里的痒意难以压抑,他低头大声咳嗽,又是吐出一滩血迹。</P>
妇人再也忍不住,慌忙扶住他,啜泣:“夫君……”</P>
男人如往常大笑一声,揽她入怀。</P>
“我知道你发现了端倪,又不愿去怀疑我,是我让你失望了,给你造成两难境地。”</P>
“可我这心实在是太小了,只能装下一个人。”</P>
“夫人。”</P>
他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又慢慢松开滑入妇人的衣袖,摸到一柄小巧的匕首。</P>
夫人想杀他。</P>
这个认知令他跌荡入悲伤的汪洋。</P>
“孩子们有恨。”</P>
“你心中有刺。”</P>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放入妇人掌心,然后用手带着她一点点刺入自己的小腹。</P>
“替他们出气吧。”</P>
如果不是林老爷的手在裹着,妇人根本没有力气握住这柄小巧却深深扎进自己丈夫身体的匕首。</P>
她本该失声痛哭,但悲伤到极致眼泪忽然就流不出来了。</P>
“熙儿和蓓蓓是好孩子。”</P>
“但我不是位好母亲。”</P>
“夫君,我们一道走吧。”</P>
她将匕首插深,鲜血汩汩。</P>
林老爷恋恋不舍的注视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轻声:“好。”</P>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P>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P>
他合起眼睛哼唱起来,唇带微笑。</P>
身下的血迹蜿蜒汇集成血泊,妇人抽出匕首,林老爷没了生息,脑袋软软的搭在她的肩头。</P>
在密疆和密宗,是没有任何情谊可言的。</P>
儿时男孩曾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呢。</P>
她当时回答,我渴望至死都有人热烈的爱我。</P>
于是真的有一个人爱她至死。</P>
妇人颤抖着将沾满夫君血液的匕首举至自己颈间,锋锐雪白的刀锋已经划出一条血痕。</P>
正准备用力划下时,一直斜倚在门框的青年懒洋洋出声:“为什么这么自私?”</P>
先前二人生死离别的浓情在他眼里连个空气都算不上。</P>
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犹如寒潭深不见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