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处。
“尚宫大人!——大人!”
门外轻盈的报喜声,将转注于插花创作中的李尚宫从艺术的氛围中硬生生喊了出来。
“尚宫大人,陛下驾到!”
李尚宫一愣,不慎被花刺破了手指。
“奶妈!”
李尚宫忙招呼明浩坐下,又热情地叫人去沏茶。
“我看看!”明浩握起李尚宫的手,看着流血的手指心痛不已,忙转身吩咐:“不用沏茶了,赶紧拿创口贴和消毒水!”
李尚宫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浩,淡淡笑了笑,都坐了下来。
明浩注意到满桌的花花草草和落地窗前的盆栽,面色凝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对于明浩的心意,李尚宫似乎不宣自明。她轻咳嗽了几声,那两鬓秀发在微弱的灯光下竟显得花白:“您日理万机,这么晚还惦念着老生呢?”
医药箱送来了,明浩二话没说接了过来,无微不至地为她处理着伤口。
“这点儿小伤,没什么的。”李尚宫看明浩的眼神还是如慈母般,但却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心与心之间若有了隔阂,即使表面还一如往常,但实质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磨着,腐化着。
李尚宫不受控制地又咳了几声。
“奶妈,您不舒服?”话刚落音,明浩又对身边的侍女责备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尚宫大人的吗?她咳成这样你们也当没看到?”
“不关她们的事!”李尚宫忙连连解释:“秋寒了,老生也正好五十岁了。这身子骨只会一天比一天差,早已不是当初年轻的时候了……”
“奶妈!”明浩又像个孩子似的落起了泪。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才一周不见,和自己唇齿相依的奶妈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老太太了。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的一念任性所致。一面是真心的关切,一面又是面子难放的尴尬,他只能用眼泪来表达最真实的自己,紧紧握住李尚宫的手:“浩儿正在为您筹备寿辰大典……您要顾好身体,不要生浩儿的气,好吗?”
李尚宫看着眼前这个真正把自己当作亲人一般的大男孩儿,心中自是宽慰。她摇头道:“傻孩子,老生什么时候会对你生气?你只要相信老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地为了你好,就足够了!”
“我知道!……我知道……”明浩自愧得抬不起头。
“陛下还记得吗?”李尚宫娓娓说着,往事虽然遥远,却历历在目。
那时,先帝刚刚去世,小明浩孤独地坐在宫殿的台阶仰望星空。就连星星都怕孤单,会围绕在月亮周围寻求亲情的温暖,而自己却从这一天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由于后母刻意刁难,宫里的势利小人们都如墙头草般一边倒向了权倾一时的袁氏母子,没人再敢去接近他。还不满七岁的他,彻底成了黑暗深渊中的一刻孤星。在他就要被无尽绝望吞噬的那一刻,是凤儿即使伸出了手,不离不弃地和他肩并肩坐在了一起。而他的头,却疲惫地,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凤儿的怀中……
记忆闪回,如今已是天命之年的李尚宫,推心置腹地一字一句向明浩聊着往昔的种种种种……
“陛下还可曾记得,那个时候你对老生说过什么?”
低头哽咽的明浩并没啃声,咬着嘴唇努力点了点头。
“你说:‘浩儿愿意为凤儿坐任何事……’。”李尚宫抚着明浩的手,轻声问:“这句话还算吗?”
“算……”他的眼泪决了堤,想止却涌得更厉害了。
李尚宫拿出小时候经常为他擦眼泪的旧手绢,轻轻在他脸上游动着:“那就振作起来吧!保住龙氏集团不被外戚所窃,一定要紧紧把权利抓在咱们龙家人手上。这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龙家的列祖列宗啊!浩儿,你要时时刻刻认清楚自己的使命,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迷了方向!”
“嗯!”
两人的心结终于被解开,他感激地紧紧握住奶妈的手,就像小时候母亲握住他的一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话说在这宫里,同样下定决心要重整旗鼓的人就是馨娘娘了。由于怀孕后又小产,影响到她的身材大大走了样。为了拯救自己,她没日没夜在皇家健身房做着运动,乃至私教都不止一次向她礼貌地发出预警,要是继续这样强度的运动,恐怕会伤及韧带,更会给骨骼造成不可逆转的磨损。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定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重塑自己!除了减脂塑形外,她还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悉数拿出,聘请全国最知名的美容师飞来宫中为她做全身护理。对于自己还不满五岁的儿子,她更是做了一个完备的三年大计。儿子上课时,她会从旁观看,时刻提醒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确保他不会因为精力分散而走神。下课之后,更是亲自督促明彦背更多的生词,练更多的字帖,看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看的时事评论和商业周刊……
而这一切,自然躲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朵儿公主的眼。幸而公主如今情窦初开,打着教汉语的招牌和维克托朝夕相处,竟也对眼前这个争夺大位的巨大威胁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所以说,爱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在不经意间让人看开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