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似有山的轮廓。宫院中,早已落干了叶子的枝杈,在阴天的夜幕下直愣愣地伸展着,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却很有味道。像一副油彩剪影,看久了,竟好似伸向天空的刀叉,把世界切得粉碎,稀稀落落地撒在地上。踩上去,会有声响,回过神,却一片苍凉……
这一夜,明浩辗转反侧,心烦意乱。他如梦游般游荡在空寂的湖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李尚宫的住处。
门口的两尊石狮,在经历了连绵的梅雨后苔藓丛生。大门正上方的金字牌匾也早已退掉了当初的色彩,腐朽陈旧。
李尚宫为了这个大家庭操碎了心,诚然把自己最青春的岁月都毫不怜惜的赔了进来。不曾想到了这般年纪,却受到如此排挤和羞辱,明浩痴痴地站在门口,心乱如麻。
大门突然被从里拉开,一个女佣刚一探出身来,陡见站在台阶下的明浩,大吃一惊道:“陛下?是陛下么?”
明浩点了点头,径直走了上去。
女佣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忙向明浩行礼。
“尚宫睡了吗?”明浩问。
“快了!”女佣低头答道:“刚才我侄女儿打电话来,说是有东西要给我,所以就想去她那看看!”
“你侄女儿是哪宫的?”
“她是尚宫局的人,在北苑的宫人宿舍里。”女佣诚然回答道。
明浩抬手看了看碎钻腕表,低声嘱咐道:“早去早回,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好的好的!陛下要进去看看尚宫大人么?”
“你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说罢,明浩推门而入。
一名从宫外请来的老中医正在替李尚宫把脉。
李尚宫面容憔悴,咳嗽不止:“我这阵子总是睡不好,好不容易睡了一觉起来,感觉更累!”
中医思索了片刻,叮嘱道:“李大人,您这是阴虚所致。不应过度操劳,凡事要放宽心才好。”
李尚宫叹道:“我倒是想享享清福。可是只怕我这一放手,乾家的势力就会趁虚而入……我最担心的就是我们陛下一个人孤立无援,应付不来啊!”
这话,被站在门外的明浩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轻轻叩了门。
“尚宫大人,陛下来看您了。”
李尚宫正要起身,却被明浩上前制止住了。
他问中医:“伯父,我奶妈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您实话告诉我!”
中医看了一眼李尚宫,无奈地叹道:“陛下,您来得正好。我想除了您,也没别人可以劝得动我这老朋友了。”
“你快别说了!”李尚宫佯装不满,瞪了中医一眼。
“行行,那老朽就先回了!”
李尚宫忙起身相送,细心嘱咐下人道:“把王夫子亲自送回酒店,不要怠慢了!”
王老中医走以后,明浩扶着疲惫的李尚宫躺上了床。
“奶妈,您一定得想开些,浩儿现在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如果不保重,那我怎么办?”
李尚宫摸着明浩的脸,欣慰地笑着:“浩儿啊,您已经长大了,也要学着独挡一面。即使哪天奶妈不在了,你也要挺得起,站得直!”
“奶妈,我不准你这么想!”明浩厉声道。
李尚宫一脸慈爱,道:“到了这个时候,老生也该说句不该说的了!您是知道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就是因为沉溺美色,咱们龙家差点儿就要改姓袁了!外戚之可怕,陛下您要时刻铭记于心啊!您可以对夫人好,可是一定要公私分明,不能感情用事,混为一谈啊!”说着,她又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您看您——您就不能顾着点儿自己?这龙家的天下,是您用尽一生为浩儿我夺回来的,除了您,我谁也都信不过!无论公事儿私事儿,都需要您从旁提点的!”
李尚宫喝了口水,摇头道:“老生充其量也就是个尚宫,很多事都不便干涉过问,能为陛下打理好这片后宫已是竭尽了全力!现在老生又一病不起,很多事,心有余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