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并不知道,远在浮玉山,有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正举杯遥祝,真心感谢她这个贵妃。</P>
云姒此时正在长乐宫中,与谢琰一起用年夜饭。</P>
这是她在宫中的第一顿年夜饭,也是她经历过的人最少的一顿年夜饭。</P>
除了站在珠帘外,等待传唤伺候的宫人们,这顿年夜饭只有她与谢琰两人一起用。</P>
云姒待字闺中时从未想过会有两人的年夜饭,便是嫁入的人家人口再简单,上头总要有公婆,身边总有兄弟妯娌小姑……</P>
女子成亲,不是与夫君两人过日子,而是与夫君一大家过日子。</P>
没想到进了宫,只有她与谢琰两人过日子。</P>
后宫的诸多美人,平日里都不敢往谢琰面前凑,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美人们不去找谢琰,纷纷来找她了……</P>
不过云姒也没功夫一一去了解那些美人,唯有一个徐良人投了她的缘,云姒愿意与她相交。余下的美人她一概不见。</P>
不知徐良人是畏惧谢琰,还是极其避嫌,她与云姒来往这么多回,连谢琰一面也没碰上。</P>
除夕这样的日子,徐良人更是早早送上年礼之后,便躲得远远的。</P>
宫中还有一个太后,可若是没人提醒云姒,云姒时常忘记宫中还有太后。</P>
云姒如今可以肯定,陛下与太后之间一定有问题,还是大问题。</P>
太后住在清泉宫中,简直像是被幽禁一般。</P>
既然陛下装作忘记宫中还有一个太后——云姒怀疑他也不全是装的,有时可能真的忘了?云姒自然也不会提醒谢琰,陛下对太后什么态度,她便对太后什么态度。</P>
年夜饭的菜肴多,云姒与谢琰换了一张大桌子,可桌边依旧只坐他们两个人。</P>
谢琰还不肯与她相对而坐,非要贴在云姒身边坐。这样一来,桌子更显得空空荡荡。</P>
云姒轻声感叹道:“这人也太少了……”</P>
谢琰抬眸看向她:“你还想要谁?”</P>
云姒愣了一下,后宫的诸位美人她自然不想要,更不会在此时提太后,她眨眨眼睛:“……我师父?”</P>
对,就在前两日,云姒已经正式拜长公主为师了!</P>
这几个月来,长公主留给云姒的课业,云姒全都认真完成,每一次的画中都能见到云姒画技的精进。</P>
相处下来,长公主觉得与云姒的脾性也颇为投契,便在过年前给云姒吃了一颗定心丸,收下了云姒这名弟子。</P>
云姒正正经经地行了拜师礼,如今与长公主已是正经的师徒了。</P>
这两日,她每想到自己竟然拜了从年少起便极为崇拜的半山舍人为师,便满脸都是笑意。</P>
人生的际遇如此出人意料,在她少年时第一次见到半山舍人的画时,云姒从不曾想到自己会有能拜师的一日。</P>
谢琰听到云姒的回答,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P>
“年夜饭不行,再过一阵子,你自己去请自己的师父吃饭。”谢琰说道。</P>
云姒解释道:“是陛下如此问,我才如此说的……”</P>
她又不是非要与长公主一起过年。</P>
谢琰瞥了她一眼。</P>
云姒没想到谢琰竟然连自己姑母的醋也要吃,开口要解释,谢琰将一杯屠苏酒递到云姒唇边。</P>
云姒就着谢琰的手,饮了一杯。</P>
礼尚往来,她给谢琰夹了一筷子菜。</P>
桌上美食无数,云姒却故意夹了五辛盘。五辛盘与屠苏酒一样,都一定会出现在年夜饭的膳桌上。</P>
五辛盘的五辛分别是大蒜、小蒜、韭菜、芸薹和胡荽。1</P>
云姒一样也不喜!</P>
五种凑在一起,更为不喜!</P>
平日里用膳,谢琰的口味与她十分相似。云姒不喜的,谢琰多半也不喜。</P>
没想到谢琰面不改色地咽下了,笑盈盈地给她也夹了一筷子:“好吃,你也尝尝。”</P>
云姒:“…………”</P>
在谢琰极具压迫的目光下,云姒强忍着恶心,将谢琰夹给她的一大筷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辛盘太难吃了,接下来的每一道菜肴,云姒都觉得美味非常。</P>
连味道有些特别的屠苏酒与椒柏酒,都渐渐品尝出了几分滋味。</P>
云姒与谢琰一起,不知不觉中竟喝完了两壶。</P>
宦者又送了新酒来,茯苓看到后,一脸担忧:“都喝了两壶还不够呀?怎么又送进去了。”</P>
金茗看得一脸奇怪:“过年呢,多喝两壶又如何?”</P>
金茗心想,自家姑娘虽然酒量不算好,但又没有外人,在陛下身边喝醉也无妨?</P>
茯苓眼中闪过犹豫之色。</P>
金茗催促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P>
茯苓靠近金茗的耳朵,轻声说道:“贵妃近来总是腰酸,我担心……我担心贵妃有喜了。”</P>
金茗吓了一大跳:“什么?你把出喜脉了?”</P>
茯苓:“自是没有……”对上金茗疑惑不解的眼神,茯苓解释道,“若是有孕的时日太短,便把不出喜脉。”</P>
“虽然腰酸未必是有孕,可有孕之人,十中有九都容易腰酸。”</P>
“倘若贵妃真的有孕,此时时日尚浅,小酌无妨,大醉却难免伤身。”</P>
茯苓的一番话,说得金茗面露难色。这……这谁知道贵妃究竟有没有孕啊?</P>
片刻后,金茗下定决心,便是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让贵妃冒险!</P>
金茗拦下送酒的宦者,将酒换成果子露,亲自端进去。</P>
云姒看到金茗端着两壶酒,分别放在她与陛下面前,然后偷偷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P>
这是什么意思?</P>
等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液入口,顿时明白了。</P>
金茗将她的酒换成了果子露,这是帮她作弊呢!</P>
云姒兴奋地看着谢琰:“陛下,我们拼酒吧!”</P>
谢琰看了一眼云姒的酒杯,正源源不断地往外飘散着香甜气息……</P>
什么酒有这么甜的滋味?</P>
云姒杯中的分明不是酒,竟还敢开口与他拼酒。</P>
谢琰微微一笑:“好啊。”</P>
然后伸手将自己的酒壶与云姒的酒壶换了位置。</P>
云姒看到谢琰的动作,傻眼了。</P>
“妾……妾喝不惯陛下这壶酒……”</P>
谢琰倒了一杯果子露,慢慢喝下,忍不住去琢磨那个金茶为什么换了云姒的酒……</P>
片刻后,谢琰的目光移到了云姒的小腹上。</P>
他生出了与茯苓相同的猜测。</P>
难道云姒有孕了?</P>
可若是云姒有孕,为什么不与他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