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又行了两日,云姒看到了淮水的一条小小支流。</P>
小小的支流,在云姒眼中已经是很宽的河了。</P>
春日里,水流平缓澄澈,两岸草木丰美,时不时便能看到一只小动物在草丛中仓皇逃窜的影子。</P>
禁卫军的弓箭都极好,很快便射中了好几只肥兔子,还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去河里抓鱼。</P>
谢琰也跃跃欲试,被云姒拦住了:“陛下还是射兔子吧,不要下水抓鱼了。”</P>
“早春水寒,陛下若是染了寒气,伤了身体……死得更早了怎么办?”云姒玩笑道。</P>
昨夜里,云姒与谢琰在床榻上的话,旁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P>
此时,廖明知听到贵妃竟对陛下说“死得更早了怎么办”,而陛下听到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P>
疯了……廖明知想到,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贵妃与陛下都疯了!</P>
陛下这真是将贵妃宠到天上去了啊!</P>
往日里,廖明知觉得贵妃还是正常人,如今是被陛下宠坏了?</P>
啧,看来在陛下身边待久了,都会和陛下一样疯……</P>
如他廖总管这般出淤泥而不染之人,终究只有他一个啊!</P>
片刻后,廖明知看到陛下将烤得香喷喷的兔子,用刀一点一点将肉剔下来,放在贵妃面前的盘子上……</P>
贵妃朝着陛下笑了一下,先喂了陛下一口,然后自己吃了一口。</P>
两人脸上都露出满意又享受的神情。</P>
廖明知咕咚咽了一下口水。</P>
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了,陛下就不能赏他一只兔腿吗?</P>
只要贵妃在陛下面前,陛下眼里就看不到第二个人了。</P>
廖明知一边闻着烤兔子的香气,一边安慰自己。</P>
贵妃都和陛下一样疯了,而他廖总管始终不染淤泥,说不定就是因为贵妃总是与陛下一起用膳,他廖总管不会和陛下一起吃东西……</P>
陛下不给他烤兔腿,是为了他好!</P>
对,一定是这样的!</P>
车队沿着淮水的支流一路前行,又过了一天,云姒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淮水。</P>
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宽阔,如此湍急的河流。</P>
河流的两岸,修筑着高高的堤坝。</P>
有些堤坝,一眼便能看出来是新修建的。</P>
云姒盯着那些堤坝看:“这便是秦大人治水时修建的?”</P>
谢琰:“廖明知,将秦卫叫过来。”</P>
这次出巡,云姒要看淮水两岸,还要看雪灾的区域。这一路行进的路途,都是秦卫曾经走过的。</P>
再加上秦卫出身禁卫军,武艺高强,禁卫军们也都极为信服他。</P>
因此,没有谁比熟知路线的秦卫,更适合当这次出巡领路、护卫的首领了。</P>
一路上,秦卫一直骑着马在最前方。</P>
听到陛下传唤,秦卫打马而来,在远处下马步行而来,朝着谢琰与云姒行礼。</P>
“秦卫,与朕说一说,这些堤坝都有哪些是你带人新修的……之前你治理淮水水患,都是如何做的?”谢琰问道。</P>
秦卫脸上难掩诧异之色,他以为陛下对这些毫不感兴趣。否则他回朝复命时,陛下为何一句也不肯听,便将他打发回家了?</P>
秦卫性子极其忠直,丝毫不会隐藏心中的想法。他听到这些,下意识地看向陛下。</P>
然后看到了眼中只有贵妃的陛下,和满脸好奇望着淮水的贵妃。</P>
哦,原来不是陛下想知道,是贵妃想知道。</P>
秦卫假装不知道,清了清嗓子,对着陛下一一道来。</P>
云姒认真地听着淮水水患是如何治理的,第一次得知治理水患竟然要做这么多事,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治国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而且治理水患,也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河道年年都要疏浚,堤坝年年都要检修,朝中每年都要拨款,民间也年年都要征民夫。</P>
只不过往年陛下根本不管这些事,朝中的拨款每往下传一级,便要被贪墨掉许多,到最后真正用于治水的银子寥寥无几。</P>
甚至征收的民夫,都并没有去治水,而是给本地的世家望族盖宅院、盖山庄、修寝陵。</P>
秦卫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愤慨!</P>
“贫民百姓用泥土垒的房子,河水一冲便化为乌有。那些世家望族的寝陵,却占据着风水宝地,不知道用了多少石料!”</P>
“那些寝陵的豪奢,若非臣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P>
谢琰听到秦卫的话,脸上浮现出几分好奇。</P>
“哦?有多豪奢?”</P>
谢琰看向云姒:“贵妃可想去看看?若是看中了便让他们献上来,待朕与贵妃百年之后一起葬在这里。”</P>
“贵妃可喜爱此处的山水?”</P>
云姒:“…………”</P>
云姒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谢琰的非同寻常,可谢琰的话还是常常出乎她的意料。</P>
云姒知道这些本地世家望族在搜刮民脂民膏。</P>
若是陛下抄没他们活人住的房子,她觉得是应该的。</P>
可是陛下想抢走他们死人住的房子,等百年以后,陛下和她一起躺进去……</P>
云姒:“我不喜欢。”</P>
“陛下若是看着不顺眼,便砸了、烧了。”</P>
反正她不想躺进去。</P>
与云姒平淡的神情相比,秦卫的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P>
云姒感觉秦卫满脸都写着“原来陛下一直不修寝陵是准备看中哪个直接抢走!”</P>
云姒真想不明白,秦卫这般性子与陛下彻底相反的臣子,是怎么得到陛下重用的。</P>
这一君一臣,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人。若是让云姒将他们两人画在一幅画里,云姒都觉得画卷会一分为二。</P>
接下来行路,到了地势高处。</P>
云姒登高远眺,淮水滔滔不尽,让人心胸为之开阔。</P>
仿佛不管有再多的烦恼,都能被奔腾的淮水带走。</P>
车队逐渐远离淮水,朝着雪灾的方向行驶而去。</P>
谢琰提前告诉云姒:“那边可没这样的山水可看,只有一片片村庄。”</P>
“若是不想去了,我们换一条路,还来得及。”</P>
云姒毫不犹豫:“想去!”</P>
经过淮水时,最令云姒高兴的,不是淮水的宽阔壮观,而是淮水两岸安然无恙的民居。</P>
百姓们安居乐业,耕种着淮水滋养的田地,靠水吃水,过着安稳的日子。</P>
这是与云姒梦中洪水滔天、屋毁人亡,截然不同的景象。</P>
看到梦境中的惨状完全被改变,云姒心中无比畅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