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公子的推演水平就这么高超,让人手舞足蹈,激动至此?是从中感悟到什么了?哎,年轻人就是不如长辈稳重。看看这人的祖父,就一点波澜都没有。就是瞧着……脸有些黑?”
“你小子胡说什么!老夫是剑道宗师,都把路开辟出来了,你不顺着这条路走。自己再去外面开辟道路,那不是自讨苦吃?”
“不稀罕。我就算磕了碰了,那也是求道必须的磨砺。”
听着冯玉说话,伏衡华目光不断往边上的伏义辅身上瞧。
伏义辅翻白眼,懒得打理。
他清楚,伏衡华的意思是:你看,这人说得多有道理,某某人真该听一听。整天仗着辈分替孙子做主定下斗剑,真不尊重人。
伏义辅心中腹议:让别人说出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自己去老头子跟前,指着他鼻子说一顿。那才叫本事。
他清楚,伏衡华这个喜欢装乖卖巧的主,断然不会直接在老头子跟前胡来。在长辈跟前,他向来懂得讨好。
不硬顶,扮可怜。祖母和其他长辈见了会帮忙说话。
硬顶伏丹维,其他人就未必会护着了。
伏衡华听冯家祖孙说话,对冯玉遭遇明白几分。
在祖父划定的道路之外,自己偷偷摸摸参悟金丹法,尝试凝练金丹。然后不小心导致剑胎和金丹的冲突,境界摇摇欲坠。
冯晨这次带他来,便是打算请这次斗剑而来的各路高人,帮孙子度过难关。
原本打算请木善生出手,再把孙子送入剑仙洲好好修行。可伏衡华大张旗鼓在这边演法交易,他念着伏衡华的剑术造诣,又同是年轻人,打算让伏衡华劝一劝。
冯晨暗中传音伏衡华:“只要你把冯玉劝得回心转意,一心修炼剑术,老夫再送两座岛屿。
不!我才不会劝,我俩是一个阵营的!
伏衡华默默转着念头,笑道:“冯兄弟的情况我能治。不过化去金丹这种事,何必呢?修炼金丹不易,冯兄弟一百五十岁就能自炼丹胎,足见天赋。”
“哼——就是因为人太聪明,自作主张才惹得这般下场!若是好好跟大人说明,不自己偷偷研习,哪有如今走火入魔的大祸?”
“说的不错。”伏义辅闻言,直接叫出声。
他走下椅子,走过来附和。
“这年轻人嘛,就喜欢胡作非为。仗着自己年轻,仗着那点少年心气胡来。却不知,长辈明令禁止的事,有时候不是倚老卖老。此乃经验之谈,是不希望寄予厚望的孩子们走上自己曾经的辛苦路。”
冯晨听伏义辅说话,频频点头。
“贤侄说话在理,可惜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两个年轻人彼此对视,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思,相视一笑。
“咳咳……八叔,您少说几句。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冯兄弟疗伤。我觉得,不用直接化去金丹,把金丹嵌入剑胎如何?眼下古法金丹道复兴,冯兄弟天资过人,或许能有大造化呢?”
“不必。就按照我的剑胎修行。金丹彻底化去,可以留下一些丹元增益剑胎,不可镶嵌合炼。”
冯晨严肃道:“此子胡乱妄为,仗着自己的一点天分,不知从哪里翻找古籍残篇,自己研习坎离金丹之术。若非我发现得早,怕是真正走火入魔,已成废人!这样的功法,不能留!”
“真是太不小心了!”伏义辅低喝道,”冯贤侄,不是长辈非要说你。实在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太胡闹,外来、不知深浅的古籍功法,能随便修行吗?”
伏衡华默默扭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思量。
过了一会儿,又对冯玉打了个眼神,对冯晨笑道。
“那我就把他的丹元化作一道先天太极之气,彻底磨灭原有根基。只要融入剑胎,应该能让剑胎成长些许。日后再用灵药修复经脉,百日后即可复原。”
他在“百日”二字重重一咬,冯玉似有所悟。
为了不让祖父疑心,他特意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伏衡华手掌扣住他的脉门,精纯无比的造化真元灌入冯玉体内。
一瞬间,真元在体内如洪水般涌动。
冯玉感觉自己体内乱斗的剑气、丹元在这一刻一致对外。
可面对这种层次更高,又更为浑厚的力量,哪怕有主场优势也被压得逐步溃散。
直到那股力量渗透至丹田,逐步包裹他的金丹。
冯玉有些不适,似乎打算挣扎,却被冯晨直接按住。
他死死盯着伏衡华的动作。他清楚,伏衡华未曾使坏,的确是在化解丹胎。
但如果伏衡华敢胡来。
眼下不足三步,他能一剑取伏衡华项上人头。
冯玉闭目内视,感觉到自己的金丹表面逐渐浮现符文。
道法?咒文?不,这是功法心诀。
冯玉仔细阅读,明白这是一篇“寄种他化”的秘术。可以在剑胎内部暗藏一道丹种,在剑胎修成之时将金丹一并修炼。
随着修行日久,剑胎破而金丹成。
“这是把剑胎视作炉鼎。而且是水火真法,与我的修行路十分契合。”
冯玉心中窃喜,默默记下这篇口诀。
磨灭金丹的过程过于繁琐。除却最初的入脉、定元外,后面的过程便是一个水磨工夫。
衡华不欲耽搁时间,请冯玉坐在自己身边,慢慢用真元炼化其法力。另一边,准备继续和下一位客人交易。
“你这样分心,行不行?”
冯晨皱起眉头。
他担心孙儿出事,担心伏衡华这样分心,过于托大。
“无妨,我向来习惯分心他用。”
衡华左手扣住冯玉脉门,右手控制龟壳,为下一位客人推演。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插话。
“这位道友精通水灵剑术,让我帮他推演功法吧?”
那只手触及桌上的偶人,衡华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青衣女修站在面前,身后背负一口飞剑。
“殷道友?”
看到殷玉珑,衡华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斗剑之事,她如何会不来?
清楚殷玉珑的道行水平,衡华手指一勾,她身边多出一张椅子。
“这些客人都是请我演法。让你推演功法算什么事?”
“你认为我的推演能力,尤其是剑术方面,不如你?”
“不管比不比我强。他们是请我交易,对殷姑娘并不信任。”
这传功演法一道,没有名气加持,太容易被人看不起了。
“不过姑娘来,倒是可以搭把手。我来主推,你帮我打个下手,可以帮我分担一下精力。”
衡华口中念诵一篇剑诀,殷玉珑听了一个开头,立刻在偶人体内运转剑气。
客人看到又多一个人了解自己的剑术功法,暗暗皱眉。
冯晨冷笑一声:“你小子不用多心。这小子帮你改撰的,是沧澜劫仙昔年流传的剑术。地典之流,但懂的人不少,不过的确很适合你。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剑术外传。在这隔音回风灵壁内,伏家这对叔侄,我们祖孙,谁不能随便解决你?还需要知晓这套剑诀的破绽?至于这位姑娘——剑仙洲有名的‘仙女剑’,年轻一辈的剑术高手。还是以散修身份赢下一处剑阁的剑中豪杰。她要赢你,何须知晓你的这套剑术?”
仙女剑?
那客人和伏衡华同时扭头看向殷玉珑。
客人似乎知道这个名号的含金量,立刻闭上嘴。
而伏衡华倒是很意外。
“你很好奇吗?你读书知天下事,对我在剑仙洲的近况竟全然无知?”
“往日关注剑仙洲,多是询问妹妹和姑姑的近况。的确没有听闻殷道友的传闻。”
每次恒寿带回来剑仙洲消息,多是催促伏衡华学剑。再不然就是于小磊、舒天赐等人又赢下多少场斗剑。
伏衡华对剑仙洲的斗战风气,着实不喜欢。
久而久之,便忽略这边的消息。
“不过‘仙女剑’这个名号,倒是名副其实。”
九珑万妙诀本是神州仙女所创,乃天下诸多女修功法的源头。
殷玉珑以《九珑万妙诀》为根本心法,驾驭天下各门剑术,也算是道剑派的标准路数。
至少在伏家人看来,是如此。
多一个人帮忙,伏衡华推演交易更加顺遂。
恒寿看着殷玉珑,眼神有些奇怪,走到啸鱼跟前打眼色。
啸鱼默默摇头。
远处一座高楼,穆琞天正在观察孙子这边的情况。见一女修帮忙,而且其功法路数颇有些眼熟,立刻问身边侍奉的伏桐君、伏流徽。
“这女修,你们可认得?你们哥哥在何处相识的?”
伏桐君在穆琞天跟前,自然不敢再冒出“姐姐”的话,只是默默摇头。
伏流徽看着殷玉珑,澹然笑道:“此女是剑仙洲一位剑阁的主人。精通百种剑意,且修行《九珑万妙诀》,算是跟我家有些渊源。昔年哥哥去遗洲,她曾同往。祖父清楚此事。”
“九珑万妙诀?”
穆琞天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殷玉珑背影。
这篇功法的创始人,便是风仙的妻子。
伏桐君似乎明白老太太的想法,翻白眼道:“您啊,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以这书呆子的性情,殷玉珑最吸引他的,怕不是脑子里面那些剑术、古籍。”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兄长。”
穆琞天低喝一句,仔细打量殷玉珑。
伏流徽见状,也说道:“我听姐姐身边的那个蜂女丫鬟说。当年此女曾协助兄长为她检查身体,研究‘灵视之秘’。怕是在兄长眼里,她的地位等同啸鱼吧?”
研究助手?
穆琞天垂眉思量。
到底不相信两个孙女的话,亲自出门去伏衡华院落。
难得孙子认识一个外来的姑娘,自然要瞧一瞧。
可这一瞧,立时看出不对劲。
穆琞天何等眼力,纵然殷玉珑从未沾染魔功,可她出自魔宫,又是阴母生下的女儿。作为经历过仙魔大战的老人,又曾见证儿媳妇和阴母斗法,看到殷玉珑那一霎,莫名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百兽阴母?
老太太阴下脸,默默打量殷玉珑,但没有直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