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阳骑着纸毛驴,
“踢踏踢踏”来到北城门。与西方只需对抗魔怪不同,北城门是赤渊、魔道的真正战场。
神通与道法对轰,冰冷、诡异的银色光雾覆盖战场。从
“琉璃罩”的保护中出来,孙东阳在银雾边缘徘徊,迟迟不敢擅入。
“这应该就是北斗阵法的一环吧?北斗主死,南斗注生。这两座星辰阵法南北呼应,又以生死法度贴合阴阳之理。布置阵法的人,必是精通阴阳道法的高手。”试探性让纸毛驴向前走。
滴答——滴答——银雾沾染毛驴,立刻将其打湿,变回一张潮湿的符纸,注入符纸内的那一点灵力化为乌有。
孙东阳面色凝重,低头思索一会儿,立刻转身对玄元城方向行礼。
“先生,您传授的‘纸相术’不管用,还请您赐我坐骑,以便通行。”空气中传来风的喧嚣,却没有任何人声回应。
孙东阳又道:“学生出事是小,可万一丢了您的面子,或者阻碍这场伐城之厄,那可是大罪过了。”很快,风中带来笑声:“纸相术乃造化秘法之一,你学艺不精,岂能怪罪他人?也罢,便赐你代步之物,授你护道之力。”叮咚——叮咚——悦耳妙音在空中响彻,一朵五色祥云冉冉升起。
天女、神将们簇拥一位真人显化。那真人手持谕旨缓缓打开,金光万道,驱散北斗阵周围的些许银雾。
“垂天慈恩,玉皇敕命。赐尔法衣、辇车,诸将景从,代丹阳君格。”金光蓦然注入孙东阳体内。
他感觉自己体内出现一股全新的法力。同时,他的大脑仿佛受到某种加持,原本读书修行的诸多疑难,竟随着更高层次的认知而解决。
“演法师秘法,灌顶传功?不,不对,这法力不是给我,而是临时借给我的。”少年伸出手,看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一层
“神衣”。袖边有层层云纹,一股玄奥的灵力在
“神衣”游走。
“这……这是咒衣?”按照那本手札所言,这是咒术达到极致后的体现。
“我明白了,先生是利用演法师的‘嫁衣术’,制作一件‘咒衣’加持在我身上。”看似简单,但孙东阳清楚这背后的高深手段。
纵观当今南闫福洲,有这等秘法手段的,恐怕也寥寥无几。再看自己旁边的金辇。
华盖如日,金光璨明。步辇似龙,神圣华美。辇车前后有力士八人,还有天女、神将随从。
观看这些力士、天女、神将,孙东阳赶忙取出《景阳图》。点将图再生变化,图上有一重瑰丽宫殿。
殿上有一男子戴玉冠、着赤衣帝服,与十八真人,三百神将、五百天人讲道。
“丹阳传道。”孙东阳观看《丹阳图》,竟看到那帝君对自己微微一笑。
丹阳者,紫皇伴侍的九阳君之一。在伏衡华的万神图道神体系中,算是一尊上位道神。
所谓景阳神将,亦不过是紫皇座下的小小一神将,分属丹阳帝君一脉。
如今伏衡华以
“敕命法”,为其开释未来大道。孙东阳亦是精通演法之辈,明晓此恩之厚,再度对玄元城方向礼拜。
然后,他登辇而行。八力士脚生金莲,扛景阳辇入银雾。拨开粘稠的银雾,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水流。
无数魔念与道音轰鸣,孙东阳眼前闪现万千流光浮影,受这仙魔角力的撕扯。
幸好华盖垂下璎珞霞光,将银雾的诡异之力瓦解。他打量眼前的世界。
银雾之内,并不是一组简单的阵法,而是一个有仙魔元能交织而成的法界。
三千里河山充斥仙魔之力。七道天柱贯通世界两极,演化北斗死域。七十二座仙山密布大地,行地煞之局反倒天罡。
无数仙气、魔煞幻化精灵,受杀伐之气驱使,彼此厮杀斗狠。孙东阳目前所在,正位于最后两座仙山中央的夹谷。
温荣师徒率领三千道兵镇守,方便伤员撤退回城。夹谷看守瞧见有人到来,赶忙叫住:“咦?你是谁家的修士,为何来此?”另一人好心道:“速速离去,此乃仙魔战场,万不可轻易靠近。”面对赤渊门下,孙东阳本有些
“畏惧”。可想到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他又鼓起勇气,对二人彬彬有礼道:“我是玄元先生的学生,受先生之名前来破阵。”玄元先生?
赤渊门下对视。世人皆知,
“玄元先生”乃伏衡华之化名。可伏衡华好端端的,为何让一个小辈过来破阵?
“你有紫微命格?”
“没有。”
“你修行玄功克制北斗七星?”
“不曾。”
“那你来此,如何破阵?”
“先生有命,学生自当遵从。两位道兄,我去也。”说罢,孙东阳从辇车上取来一小旗,摇晃三息后辇车继续前行。
金云前后舒卷,幻化麒麟、天马等神兽。赤渊门下对视,不敢上前阻拦,赶忙将消息禀报温荣。
温荣虽清楚一些
“伐城内幕”,但听闻伏衡华遣一个后辈前来,仍纳闷暗忖:“这小子,又在装模作样扮‘高人’。一个后生,如何能破阵?我家掌山师兄尚不敢如此轻狂。纵然天命已定,也当倾力而为才是啊。”卜玄亲自统率北方战场,率领一众师兄弟进入北斗阵,演七十二仙山法界,压制北斗阵死气。
可在黑蛟大魔君、岳景菡的抵抗下,未能拆除魔阵。温荣起身,从山顶宫室走出。
“师尊。”守在外面的伏白唐,连忙走过来搀扶。
“没事,就是被那女魔头砍了一剑。”温荣龇牙咧嘴,虽然先天剑气锋锐凌厉,可他仍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对伏白唐道:“你快去瞧瞧,你堂哥送来一后生,说是能破阵——真是好大的口气。”
“堂哥?”伏白唐目光闪烁,
“或许,堂哥此举另有深意?”
“谁都知道他心眼多,有深意。可一个后生凭什么破阵?怎么,他带着云轴呢,还是带着雪瓶啊?”玄元城二城主为何让人敬畏,除却他们本身道行外,人家都拿着仙器傍身呢。
“总之,你快快带人去看护,别让他出事——你瞧!”一道金光似慢实快地向大阵深处而去。
温荣驱使伏白唐,赶忙带着十几个同门师侄过去。……孙东阳坐在辇车内,看着两侧不断向后甩去的魔怪、精灵。
有神龙裂爪摆尾,横扫千魔;有魔头一拥而上,将麒麟吞噬殆尽。除魔巢源源不断培养的魔兵外,诸魔君的护体煞气、魔光在
“北斗法界”内,会沾染血气、神识幻化新的魔怪精灵。仙家亦如此,各座仙山显化道兵之外,他们的护体灵光、血肉、神识,也会生成诸多精灵。
此等魔怪、精灵与真正的神兽相似而又不同,乃虚境高手的道韵所成。
要说贴近,与金辇周围的力士、神将,倒分属一家。这些魔怪精灵彼此杀伐,其中强力者不亚于金丹斗法。
孙东阳躲在金辇内,一场场战斗快速划过,看得触目惊心,担惊受怕。
“还好,还好。这辇车蕴含神能,可以帮我抵消攻击。”正说着,一条被击飞的羽蛇撞向华盖。
嗖的一声,伞盖上的金光升起日轮,瞬间将羽蛇烧成灰烬。也正是羽蛇之死,大批羽蛇听到动静,纷纷扑向金辇。
“你们别过来啊——”看到一条条狰狞丑陋,背生蝠翼的长虫,吓得孙东阳面色苍白。
从小到大,他最怕蛇!下意识,他从手边抓起一物,狠狠砸过去。轰隆——太阳真火爆炸,一群羽蛇当场烧成灰烬。
孙东阳低头一看,自己竟将金辇配套的香炉给扔出去了。
“这……这……一个香炉也有此等威能?”这辇车分明是先生以元气造化的啊!
后面追上来的伏白唐等人放缓脚步,看向被烧死的那一群羽蛇。那是丹荨魔君魔气幻化而来的魔怪。
群蛇威能叠加,不亚于金丹修士。可在此刻,竟扛不住区区一枚香炉。
“我们回去吧。”伏白唐当机立断。
“回去?师叔,师叔祖不是让我们盯着,避免这位小朋友出事?”
“我哥吩咐派遣的人,能没有防备吗?”伏白唐指着飞驰而去的金辇道,
“此乃大道所化,尽得造化之妙。虚境之下,无人可破金辇。”
“但这里不是有七个魔君?”
“若是彼等出手,衡华哥预留的手段,便可真正发作了。”……孙东阳驾金辇来到天枢星柱。
银色光柱源源不断对外散发死气。而光柱周围,又有三座仙山呈
“品”字形,将喷涌的死气全数压制。在这里对峙的虚境高手,是德丰真人与黑蛟大魔君。
孙东阳掏出怀中不断颤动的金针。金针似有灵智,直接从其手中飞走,奔着银色光柱而去。
黑蛟与德丰交手时,同时察觉一股全新的大道气机出现。看到辇车上的少年,一仙一魔同时愣住。
一个未曾结丹的后生?他也敢参加我二人的交战?二人交战千百回合,黑蛟飚洒的魔血化作毒泉、魔河,生成诸多虺蛟之属的魔怪。
德丰真人的血液撒入大地,化作美玉、金石,生成白狐、苍猿等灵兽。
仅二人衍生造化的这些灵兽,都可轻松弄死一个小后生。可是——天枢星柱下,本也有不少魔怪、精灵向辇车扑去。
但很快就被护卫的景阳天将、天兵绞杀。
“道兵?护法神?这是伏衡华的手段。”德丰真人喃喃自语。突然,他迅速将拂尘扫荡十丈,将黑蛟暗中偷袭的毒刺打碎。
正要说话,德丰真人眼一眯,看到黑蛟背后闪耀的金光。灵机一动,真人甩动拂尘,将三座大山挪移到四周,阻拦黑蛟去路。
大魔君在真人动手时,内心骤生警兆,慌忙现出真身缩成一团,妄图借鳞甲抵御。
但那一道金光迅疾速猛,对准大魔君的罩门狠狠刺下。
“怎么可能!”黑蛟骇然失色,慌忙向后撤退。这时,魔魂突然一阵恍惚,黑蛟大魔君僵停在半空。
等他恢复神智,金针已入罩门,然后轻轻一挑。体内黑蛟精气疯狂外泄。
狼狈的大魔君顾不得镇压阵眼,慌张逃离北斗阵。
“昔年被玄元城捉住,果然被对方看破虚实,找到罩门所在了。”远处天玑星柱,岳景菡看到黑蛟败退,轻轻叹了口气。
她清楚伏衡华手段,既然对方敢大大方方释放黑蛟大魔君,显然是对方已有克制手段。
轰隆——当天枢星珠被一道金光击碎,连锁反应之下其他六根天柱也开始震动。
地动山摇,法界破碎。众人眼睁睁看着六根金色光柱插入七根北斗星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