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恶心,”西米尔指了指年年的腰间箭筒,“你不是早就接触到这种能力了吗?”
年年微怔,下意识地摸上了箭筒,想到了里面那几支特殊箭矢的颜色:白色和红色。
骨与血。
粉碎和溶解。
“煅烧和溶解,是炼金术七大操作流程的第一步和第二步。”西米尔适时解释。
“煅烧?”年年挠头。白色的那些箭矢不是粉粹效果吗?
“对,迅速升温又迅速冷却,你看到的那些碎粒其实都是细小的晶体。”
西米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掌心,片刻后摊开手掌,一把细砂从指尖流下,微芒星星点点,似是破碎的流萤。
“这些,那个,真神圣殿”想到听过一次的阵营名称,年年猛地抬头,“那个祭坛?”
“对,祭坛。”西米尔点头,“炼金术里有个名词叫做仪式性死亡,这也是设定上加入真神圣殿的必需步骤。”
“仪式性死亡”年年喃喃。
“向死而生,简单点说就是新生。”西米尔把年年的表情收入眼底。
有些疑问得到了解答,有些答案变成了新的疑问,但不管怎么样,他只需要保持最基础的好奇心就好。
“你应该是无意中在祭坛里以某种状态自行触发了这个仪式,算是偶然事件中的偶然事件吧。”西米尔下了决断。
否则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年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我确实不是玩家,这个仪式会被我触发吗?”
既然是加入阵营的必需仪式,那就是每个玩家都有可能经历的事情,却未必会给NPC相同的体验。
“你想要做的话,难道会做不到?”西米尔挑眉。哪怕是在无意识状态,年年本身对游戏内规则的破坏能力是不会变的。
或许正是因为她当时在某种无意识状态,这种破坏能力才会显现出来。
年年默然。她对那一段记忆依然十分模糊,只记得一片静止的森林和一双黑色的眼睛。
她真的经历过某种仪式了?
“你当时就是在试探我这个?”
年年甩了甩头,换了个话题。这也是她十分耿耿于怀的问题。
“对。”西米尔听懂了年年这个看似没头没尾的问题。
“我是什么,对你很重要?”年年轻笑一声。
“曾经。”西米尔垂下眼帘。
是的,曾经很重要,重要到让此时的他都有些诧异,诧异当时自己为何执着至此。
那一场日出之后,西米尔突然认清了自己。
他不再是感知大于认知的情绪动物了,他早已是认知大于感知的理性生命。
对普通人来说,所见所闻所感是判断世界、事物和旁人的基础,这也是这个虚拟世界会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哪怕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玩家们也会轻易地被这种虚拟的真实捕获,并投入真切的感情。
只要投入的感情是真的,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就如同一个人对蛇的认知。
哪怕所有人都告诉他,蛇会咬人,但只要这个人屡次接触各种蛇都平安无事后,“蛇咬人”这种认知就会被“蛇不咬人”这种亲身感受逐渐消磨,进而让这个人与蛇类亲近起来。
但是他不同,他会时刻牢记“蛇咬人”的认知,并且强迫自己用每一次的感受修正自己因这个认知而形成的冷漠。
当感知形成以后,认知得以调整,心态随之形成——这是人类。
当认知形成以后,感知随之变化,心态既而改变——这是抛弃了人类躯体的西米尔。
放到眼前这个少女身上,便是西米尔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心灵上传这项技术的暂时困境,理性地接受了等待和失望,继而不会再对年年产生强烈的探究心。
只不过他曾经身为人类的情感惯性还对他有些影响,而他也刻意维持了这种惯性,因而决定保留对年年的好奇。
他不再是情绪动物,他维持不住过于长久的执念。
“你没事吧?”年年皱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陷入沉思的男人。
这个人似乎又变了一个性子,但似乎每一次转变还都挺合理,一点都看不出精神失常般的违和感。
西米尔摇头,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年年看懂了这份索然,耸了耸肩,又戳上了这个水银球,“不理你了,放我出去。”
“等等。”西米尔骨杖一横,拦在了年年身前。
“又干嘛?”年年有些不耐。她都已经宽宏大量地不与这个人计较了,这人怎么还这么啰嗦?
“嗯麻烦你,收留我一下?”西米尔犹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
“我拒绝。”年年坚定立场。
“请你收留我一下?”西米尔加了个敬语。
“”
“你看,这个商队有四股势力,一方是你们的圣诞小丑佣兵团,听你的;一方是行天下,会长也听你的;麒麟军刚刚承了你们兄妹俩的人情,也听你的;就剩下那个松青了。”西米尔仔细分析。
“松青其实是行天下的副会长。”年年乐呵呵地补充信息。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西米尔有些语塞。
“得了,你这是在示弱?还是在示好?”年年戳穿他这拙劣的表演。
“这方圆百里也就你们这一批活人,我想找个组织混混总没有错吧?”西米尔顾左右而言他。
“嗯,对玩家来讲,确实没毛病。”年年意有所指。
“对吧,没毛病。”西米尔一笑而过。
“我可以让商队收留你呀,”年年笑眯眯地道,“不过,”
“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