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趁着那怪物还未盯上他之时,独眼张握着长刀缓步退向屋角,至于四下里那儿些正遭遇屠戮的弟兄…
只待他张爷逃脱出去,回头与众兄弟多烧些儿纸钱,再请些僧道设斋超度,祭奠一番,如此也算问心无愧咧。
他悄悄压低了身子,蹑手蹑脚着刚摸出几丈外。
忽而。
“呔,俺来也!”
哀嚎惨叫里突兀响起个洪亮的嗓音。
接着。
斜前方那处冷巷里奔出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上提着柄暗沉沉的宰牛尖刀,一双眼睛似铜铃般瞪得溜圆,满脸的络腮胡子如钢针般根根直立,神色间满是冷肃,更兼几分的不耐。
额?!
正自跑路的独眼张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瞧了过去。
“柴屠子?”
这厮不是缩卵子跑路了?怎地又跑了回来!
只晃眼的功夫,那雄壮汉子已大踏步奔到了跟前。
柴屠户也瞥见了形容鬼祟的独眼张,立时怪眼一瞪道。
“方才便是你这瞎眼贼唤俺?”
独眼张顿时气的鼻孔生烟,眼珠子都红了。
平日里他最恨别人提及“瞎眼”二字,这屠子却摆明了让他难堪。
可耳边弟兄们的惨叫与那怪物的嘶吼愈加逼近,逼仄巷子里影影绰绰间亦有大量活尸蜂蛹奔出。
是以。
心底刚窜起的那点儿怒气恍如被浇了一盆子凉水,霎时间已烟消云散。
“柴老弟…!”
他慌忙挤出个笑脸,正欲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这屠子援手之际,冷不丁一截雪亮刀锋迎头劈来。
“娘哎…柴爷饶命…!”
独眼张一个机灵儿,到了嘴边儿的话语立时变作了讨饶。
可下一刻。
身子猛然被一只粗壮大手推搡了个筋斗。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乎乎的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小截惨白断肢从眼前抛飞出去。
接着。
一道雷鸣也似的刺耳嘶吼陡然咤起。
震得独眼张眼冒金星、险些一屁股蹲坐地上。
恍惚间瞧过去。
仅存的那只眸子里却映出头面目狰狞的蜘蛛怪物,其纤细的前肢突兀少了一截,断口平整,伤口处还挂着丝丝缕缕的黏稠血浆。
此般变故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形势转眼之快,却让独眼张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
他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心底冷不丁冒出些许念头来。
第一,原来这屠子非是要杀他,反倒是为了救他。
第二,他曾派遣人手偷偷散布谣言,污蔑这柴屠子所卖肉中注水,此事闹得全镇哗然,也不知这屠子是否知晓。
然而。
他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柴屠夫瞧也未瞧他一眼。
只见他迈步上前,气势如虎,手中的那柄杀猪刀挥舞起来,刀光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与那癫狂嘶吼的怪物厮杀在了一处。
独眼张神色惨淡,一时间,即羞愧又尴尬,神色变换数次,忽的,重重一跺脚,喊道:
“左近尚有诸多乡亲正被尸群围困,老哥恰好与那成捕头有个几分情谊,这便去镇头营寨求些援兵来…且劳柴老弟暂且撑住!”
言罢。
竟自丢下了正在厮杀的柴屠夫与那仅存的寥寥几位弟兄,头也不回的朝镇子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