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
孙氏这些时日被折腾的,人瘦了几圈不说,眼角的皱纹也增添了许多,整个人仿佛老了近十岁。
常言道,色衰而爱弛。
孟冬远已有许久没与她好好说过话了,夫妻平常见了面,她倒是想跟丈夫撒撒娇诉说自己的委屈,但看到丈夫眼里的嫌弃,以及那不耐烦的神情,她心里有气,却也没敢发作。
孙氏怔怔地看着杯中的茶水,轻声呢喃:“乔嬷嬷,你说我现在这情况,还能活几年?”
乔嬷嬷忙道:“夫人,您胡说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的。”
孙氏这会儿有点悲观,轻叹道:“你不必安慰我,我能感觉出来,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总感觉浑身没劲儿,没准儿哪天,那两个脏东西就要把我带走了。”
如今不仅杜姨娘晚上来找她,就连孟瑾瑶的生母周氏也来了。
她后悔了,当初为了孟冬远,手里沾了几条人命,现在还被鬼缠身,现在得到的却是孟冬远的变心。
孟冬远对她被鬼缠身没有半分心疼,还嫌弃她人老珠黄,每晚留宿在妾室那里,若非她有点手段,那些狐媚子估计就怀上了。
孙氏委屈落泪,哽咽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孟冬远估计早就变了心,所以当初才让我用嫁妆去填补周氏嫁妆的窟窿,现在我什么都没了,以后阿玉出嫁,都没能给她备一份体面的嫁妆。”
乔嬷嬷没接话,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片刻后,孙氏忽然道:“对了,罗家被调回京城,今日应该就到京城了,这次老太太的寿宴,添上罗家的名单。”
罗家孟冬远的长姐孟淑贞的婆家,孟淑贞是孟老夫人和老伯爷的第一个孩子,只可惜英年早逝,嫁到罗家,生下嫡长子罗永安,在孩子还不到两岁时因病去世,去世时也才十八岁。
乔嬷嬷迟疑道:“罗大人早已娶续弦,跟伯爵府也疏远了,我们给他们家请柬,他们会来?”
孙氏回道:“我那大姑姐虽然去世了,可他终究是我们孟家的女婿,罗家大公子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子,亲外祖母的寿辰,就算他父亲不来,他这做外孙的怎么也得来。”
乔嬷嬷颔首道:“也是,方才奴婢没想到这一茬。”
孙氏勾起一抹淡笑,又道:“我都派人打听清楚了,永安那继母是个商户女,但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那儿子今年十六岁,今年秋闱中了举人,尚未定亲,就比阿玉大两岁,我看配阿玉倒是挺好的。”
闻言,乔嬷嬷愣了下:“罗二公子配二姑娘?”
孙氏回道:“如今大姐夫升了官,罗世安又中了举,这样的条件倒也勉强能配得上阿玉。趁我还活着,我总得为阿玉做好打算,至于承兴,他才十二岁,还不着急,等他日后考取功名,自然有的是想嫁给他的姑娘。”
乔嬷嬷默然,罗家二公子是配得上他们家二姑娘,只是他们家二姑娘未必能入罗家的眼,除非大姑娘跟娘家关系好,能让侯爷提携娘家,否则就一个落魄的伯爵府千金,还不如其他门当户对官员的女儿。
随后,孙氏又跟乔嬷嬷碎碎念了一会儿,后面大抵是晚上没睡好,困乏的厉害,说着话都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人还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
乔嬷嬷在她身边守着。
约莫过了不到两刻钟时间,孙氏忽然说了句:“不要过来!”
她话音落下,蓦地睁开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当看到乔嬷嬷在自己面前,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急声问:“你看到周氏那贱人了吗?她、她说要跟杜姨娘一起杀了我!”
乔嬷嬷耐心安抚:“夫人,您别多想,这都是梦,现在还没入夜,她怎么可能出来?”
孙氏神情恍惚,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讷讷地问“我在做梦?”
这时,一阵秋风从窗口卷进来,带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有一阵风卷进来。
孙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感觉阴风阵阵的,登时毛骨悚然,颤声道:“她们来了,她们来了,你去拦住她们,快!”
乔嬷嬷握住孙氏的手,安抚道:“夫人,现在大白天的,不会有鬼的,她们就算要来也是晚上来。”她说着,就指着窗外的阳光,“您瞧,现在还有阳光,鬼最怕见光了,她们怎么可能大白天出来?”
孙氏感受着她手掌传来的温度,心底的恐慌减少了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外面晴空万里,阳光倾泻而下,洒了一地。
天还没黑。
孙氏的心绪才逐渐平复下来,道:“乔嬷嬷,陪我到后花园里走走。”
乔嬷嬷应声,陪着她到后花园散步。
因为闹鬼的事,孙氏喜欢上了阳光,每当心虚害怕时,就到外面晒一晒,阳光下阳气充足,阴物最怕阳气,只要在有阳气的地方,它们就不敢出现。
孙氏精神状态不佳,昨儿晚上又没睡好,现在才走了一会儿就累了,坐在凉亭中歇息,跟乔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日落西山,孙氏才回自己的院子,走在回廊上,她忽然停住脚步,问乔嬷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乔嬷嬷摇头:“奴婢什么也没听见,怎么了?”
孙氏凝神细听,半晌后倏然扭头望去,只见后面空无一人,她怔怔地摇头,喃喃道:“不可能啊,难道你没听见杜姨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