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外面呼声震天。皇宫里面却冷冷清清。尤其是东宫。太子宁知易坐在他的书房中,那张胖呼呼的脸已变得苍白如纸,那双原本还带着希望的眼,此刻也已黯然无光。外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心血,居然在云集别野被李辰安的数百人所灭!外公糊涂啊!其实宁知易现在已想明白了,就算是外公在云集别野赢了,自己这东宫之位也难保。因为京都的百姓不会同意。他们会冲破宫墙。会冲入这太子府。会将自己给吊起来,或者大卸八块。这便是水能覆舟,而舟却无能为力。他仰头张望了一下这原本极为熟悉的宫殿,这时候才发现所谓的权力,在这汹涌的大潮之下,根本不堪一击。就在这时,詹事府少詹事霍百扬匆匆走了进来。他站在了宁知易的面前,躬身一礼,低声说道:“殿下,南屏城和凤来城的兵……在城外三里地被、被赤焰军和神武军分别拦住。”“战况已呈败局,恐怕怀国公曾经许下的诺言已、已难以实现。”宁知易颓然垂头,片刻之后自嘲一笑,抬起头来看向了霍百扬,问了一句:“李辰安入宫了没有”“回殿下,李辰安已经入宫,并在宫墙上向围宫的百姓说了一些话,此刻那些百姓正在退去,皇宫之危已经解除。”“李辰安甚至已让神武军撤出皇宫,皇宫的防卫交到了千牛卫左卫中郎将程哲程将军的手里。”宁知易沉吟片刻,“李辰安可向东宫而来”霍百扬摇了摇头,“他去了刑部大牢。”“哦,看来他是要将昔日皇城司抓起来的大臣放了……对了,姬贵妃那边如何”“回殿下,姬贵妃已、已悬梁自尽!”宁知易一怔,姬泰满门被灭,二皇子宁知行随李辰安去了双蛟山剿匪,李辰安已入了皇宫,二弟宁知行却毫无消息……如此说来,宁知行恐怕在双蛟山里已凶多吉少。而今父皇已驾崩,姬贵妃与李辰安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现在李辰安即将入主这皇宫,姬贵妃唯有自尽这一条路。那么自己呢念在昔日之缘,李辰安会放过自己么主动让出这东宫,向李辰安表明自己并没有当皇帝的野心,许能留得一命。就在宁知易如此想着的时候,他忽然看见霍百扬拍了拍手,然后他便看见门外走来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的手上捧着一条白绫!霍百扬将这条白绫取了过来,看向了惊诧的宁知易。“殿下,臣在您身边转眼已是五年余。”“臣多谢殿下这些年对臣的信任。”“殿下您是个好人!”“臣不忍对殿下动手,只是……殿下不死,臣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其实臣的任务完不完成不是太重要,但先生说后患这种事,还是早些解决的好!”“李辰安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先生以为,当把那些星火全灭了。”“今日李辰安已入皇宫,殿下就请上路吧!”霍百扬将这条白绫挂在了房梁上,打好结,还搬来了一张凳子,但宁知易却没有动。他看着霍百扬,看了许久,问了一句:“所以,你也是奚帷的人”霍百扬拱手一礼:“臣不敢欺瞒殿下,臣算不上奚老的人,因为臣的身份不够,但臣听命于奚老,算是他老人家手里的一个……卒子!”“你霍家不是和李辰安有仇么”霍百扬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相较于这天下事而言,那点小事只怕李公子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宁知易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微微一眯,“所以这时候是你用本宫的命向李辰安求荣”霍百扬摇了摇头,“殿下错了!”“殿下自尽,臣也将远走他乡。”“李公子不会知道殿下自尽是臣所为,臣仅仅执行奚老的命令,帮李公子灭一处星火罢了。”“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您该上路了!”“若臣以后有回宁国来京都,臣定会去殿下的墓前上一炷香!”宁知易闭上了眼,忽的又睁开来,“既然本宫就要死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本宫,奚帷究竟是谁”霍百扬又摇了摇头:“抱歉,奚老也死了。”宁知易一怔:“何时”“就在昨夜!”“……你准备去哪里”“臣将去吴国。”“去吴国为何”“奚老临终遗言,说李公子极有可能会去吴国一趟。臣就是个小卒子,理应先去打个前站。”“我若是不愿意自尽呢”“这……”霍百扬没有再说,他将那条白绫给取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宁知易的身后。宁知易豁然回头,“你想干什么”“殿下,你这团星火必须灭,不然……”他一把将白绫套在了宁知易的脖子上,使劲一勒!“不然,宁国难安!”“你之死,其实重于泰山!”宁知易挣扎,蹬腿,脸色渐渐泛紫,然后没了动静。霍百扬微微一叹,又将这条白绫挂在了房梁上,然后将宁知易沉重的身体抱起挂在了白绫上。他看了看已气绝的宁知易,忽的低声说了一句:“你真的是个好人,奈何生在了帝王家!”他转身而去,随手关上了这扇门。他带着那个宫女从后宫一处防守空虚之处翻墙而出,离开了皇宫,没有去京都霍府。他是詹事府少詹事,虽然官居四品,但在偌大庙堂,他无足轻重。没有人在意朝廷少了一个少詹事。除了李辰安,甚至没有任何人怀疑太子之死。当李辰安将刑部大牢里关着的那些官员放了出来,当他来到了太子东宫的时候,看见的是书房中房梁上挂着的已凉透了胖子!他眯起了眼睛。他绕着宁知易的尸首转了两圈,那双脚没有下垂,是平的!谋杀!他没有揭穿,仅仅是感慨了一句:“你怎么也想不开呢”宁楚楚已失声大哭。嚎啕大哭!当小武等人将宁知易的尸首放下了之后,宁楚楚扑到了宁知易的胸前大哭。李辰安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心里一叹。奚帷这事,做的太绝了些啊!人畜无害的胖子是个好人,却成了这斗争的牺牲品!……晚风徐来,有些凉。花满庭坐在了那小木屋里,桌上摆着几个菜还有一壶酒。他端起了酒杯,徐徐洒在了地上。“这一杯酒,敬过往!”苏沐心为他又斟了一杯酒。他再次洒在了地上。“这一杯酒,敬那些该死的和不该死却偏偏死了的人!”苏沐心为他斟上了第三杯酒。他举杯,喝了。“这一杯,敬奚帷!”【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