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都知道虞晚考上了大学，读的是穗城大学的英语专业。</P>

初六就得坐火车去穗城。</P>

虞晚原本是要带虫虫一块儿回穗城，考虑要去学校报到，而且下个月是老爷子的生日，上了年纪的长辈，做了一年寿，就必须年年做寿。</P>

初一下午，虞晚等老爷子做完针灸，主动跟老爷子说起自己安排。</P>

“爷爷，我初六要坐火车去穗城，虫虫暂时留在京市，还得要您老人家照顾，等您下个月过寿我再回来，到时候要是穗城那边不忙，我再接走虫虫。”</P>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P>

老爷子上了年岁，怕寂寞是常态，听到曾孙要留在这边，心里自然高兴，嘴上还是要说些推脱话。</P>

“考上大学是件好事，你人聪明，用不着人教，但你要记住一句话，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P>

“我记下了，爷爷。”</P>

虞晚弯唇笑了笑，“您老人家的话，我一定时刻牢记，虫虫还得要您教着学习道理。”</P>

沈明扬在另一边跟大伯下棋，耳朵却在留意另一边动静，虫虫睡了午觉，张姐刚给他换好衣服，转身丢尿不湿的功夫，小家伙自己摸到隔壁去了。</P>

他人小，找地方倒是一找一个准儿，进门看到屋里人，笑着跑过去喊一身绿军装的沈明扬，“叭叭。”</P>

沈明扬抱起侄儿，让他坐自己腿上说话，“虫虫睡醒了？”</P>

“嗯。”</P>

虫虫打了个哈欠，看着棋盘，头回没主动去乱抓棋子。</P>

沈长年看着小家伙，笑着逗他，“看来虫虫是长大了，新年贺卡上写的虫虫祝好，写得真是笔笔有劲儿。”</P>

再用点力，照片都得被戳个洞。</P>

沈明扬收到的年礼也有侄儿的照片，照片后面的字，他也看到了，跟着笑，“是写得好，长得也墩实，像个小老虎。”</P>

“嗷嗷，吼。”</P>

虫虫看过太爷爷的老虎图，还有老虎扑雪图，他学着叫唤，逗得人发笑。</P>

听了老爷子的教诲。</P>

虞晚更觉自己走的路数没错，无论在哪，她脚踩的土地才是真正的世界，她往老爷子茶杯里添了些热参茶，笑着说，“谢谢爷爷。”</P>

“趁还有几天时间，多带虫虫玩一玩，过几天你要走了，他肯定哭鼻子。”</P>

后面几天，虞晚没有走亲访友。</P>

专心陪小家伙玩闹，打雪仗、坐雪车、去看公园溜冰队、还拍了许多记录时间跟心情的照片。</P>

沈明扬和沈明沁比她早两天离开京市。</P>

到了初六上午，该去火车站的时刻，虫虫抱着妈妈，死活不松手，“不不，不走。”</P>

虞晚轻声安抚小家伙，“虫虫，妈妈不是跟你说好了吗？等你吃完一盒饼干，妈妈就回来了吗？”</P>

她特意备了一盒60块的饼干，按照每天吃两块的规定，吃完一盒，刚好是老爷子的寿宴，她也会回京市来接儿子。</P>

昨晚还说得好好的，到了这会儿，虫虫开始闹情绪，急得语无伦次，“不不，妈妈，妈妈不走。”</P>

他不会说太多话，抱着妈妈脖子，脸贴在妈妈肩头，就是不肯放妈妈走。</P>

“虫虫乖好不好？你是小小男子汉，答应过的事必须要做到，昨晚你怎么跟妈妈保证的？今天怎么就忘了？”</P>

虫虫急得要哭了，抖着哭腔喊，“虫虫不，妈妈不，虫虫不，妈妈不……”</P>

他不要妈妈走。</P>

可他到底太小了，小小一副软骨头，被一双大手抱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站远。</P>

“虞同志，车在楼下等你，虫虫交给我。”</P>

抱走虫虫的是老爷子的警卫员小李，虫虫哭着大喊，“啊——妈妈。”</P>

“妈妈不走。”他急的蹬腿撑腰，试图摆脱警卫叔叔的捆抱。</P>

虞晚将老鼠布偶拿给虫虫，心里虽然不舍，也知道该走了。</P>

选择了权势和富贵，注定会常常分别。</P>

她学会的课题，她的孩子也要会。</P>

“虫虫，吃完一盒饼干见。”</P>

虞晚大步走下楼，头也不敢回，生怕看到小家伙哭红脸的可怜样，到楼下时，行李已经全部装上军用汽车。</P>

京市停了大雪，又下起碎末细雪，到了火车站，她还跟以往每次坐火车一样，走最快速的进站通道，坐最干净最安静的软卧列车厢。</P>

家里以为虞晚要带虫虫一起回穗城，提前准备的火车软卧，要了靠近餐车一头的三个依次排列的软卧包，虞晚住在中间，前后空着的软卧没人，也不会吵到她和孩子休息。</P>

“虞同志，行李我全都给你放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叫我，我叫陈续。”</P>

陪同坐火车的人是大伯沈长年身边的警卫员，看长相应该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他，这人长得极寻常，皮肤有些黑，牙齿很白，属于落到人堆里都不显眼的那种长相。</P>

“你好，我叫虞晚。”</P>

虞晚客气一句，眼神示意他去隔壁站岗，“路上要辛苦陈同志了。”</P>

过了几分钟，火车头开始响起滴鸣，烟囱冒出的黑烟，冲击着细碎散落的白雪。</P>

好在黑烟范围只有窄窄宽宽的一条，它只能冲混一部分白雪，并不能将所有雪花都染上黑烟。</P>

绿皮火车至北向南。</P>

凛冽冷风成了一阵带着海水潮湿气息的暖风。</P>

虞晚的一颗心，就在这一阵阵冷风，一阵阵热风中徘徊，不过好在，她从没回过头，再累也只是短暂徘徊，然后继续踏上前进的道路。</P>

两天后，火车抵达穗城。</P>

虞晚回郭家老宅，短暂休息一夜，趁没开学前，次日又拿上照相机和那张写着白珊名字的介绍信去了茂名。</P>

这一次，她要去找寻沈明礼出事的事发地。</P>

还要弄清背后的真相。</P>

穗城到茂名的火车，每天都有一趟，搭快车坐七八个小时就能到。</P>

嘈杂火车上，虞晚听到不少人高谈阔论，有说工作的，有闲聊的，有吹牛说去了什么大地方，长了什么大市面的。</P>

不管认不认识，座位挨在一块儿，都得聊闲篇。</P>

“前段时间的《穗城日报》看过吗？上面报道的茂名台风灾后援建工作，写的是真好啊。”</P>

“四张配图，没有一张照片是正面照，全是侧面拍摄，一看就是深入灾区的真实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