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瘦的厉害,好像只有一把骨头了一样,因着离得远,萧心澄看不见他的样貌,只瞧见他双手和脖子,都戴着镣铐。
明明是冬天,极其寒冷的雪天,哪怕艳阳当空,却也是北风阵阵,而那个人,竟光着脚,没有鞋穿。
随着他渐渐走进,萧心澄能看见他身上遍布伤痕,触目惊心。
百姓们在旁边匆匆走过,都掩住口鼻,人人的表情,都分外唾弃的样子。
她拽了拽身边沈青山的衣袖:“表哥,表哥,那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沈青山正被皮影戏的精彩所吸引,看了一眼萧心澄指着的方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哦,那个人,是长琉国的奸细,来我们这儿偷情报,被皇姑父的人抓住了,这不,他是在游行受罚呢,听说天天要挨打鞭刑,谁让他偷情报来着?”
萧心澄雪白的脸蛋上,洋溢着了然。
“那确实是个坏蛋……”可是,也很可怜。
她看着对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人,想了想,还是跑了过去。
沈青山没有留意表妹已经走了,倒是刚跟过来的沈游,在孩子堆里寻找萧心澄的身影,却只看到了沈青山。
他目光一紧,朝四周看去,便找到萧心澄跑向鹿匪的身影。
“沈大人,那是……”随从惊声提醒。
沈游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抬步追了过去,还不忘留下两个人,护在沈青山身边。
萧心澄已经跑到了鹿匪跟前,她穿着锦衣玉袍,官差顿时认出了她腰上悬挂的玉佩,非王孙贵族不能使用的图腾——天凤。
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嫡长女,隆宁公主。
官差们顿时请安:“参见公主殿下。”
萧心澄却看着鹿匪,好一番好奇打量,原来他跟自己差不多大,看着瘦瘦的,眼神漆黑的吓人。
“给你,吃点甜的,你就记住教训,下次别做坏人了,否则被抓住了,还要受皮肉苦。”萧心澄把自己的糖人,大大方方地递过去。
鹿匪看着她,脏污挂着血的发,凌乱的在他眼前耷拉着,将他凌厉如野兽般的眼神,切割成一道道的深邃。
眼前的隆宁公主,身穿绫罗绸缎,围脖是赤狐裘,脚下的流苏白靴不染尘埃,他们就好像一个天上云,一个地里泥。
鹿匪开口,声音嘶哑,是长时间挨打造成的。
“凑近点,我咬不到。”
萧心澄单纯地相信,小手抓着糖人递到他嘴边,没想到,鹿匪忽然张口,就想朝她的手背上咬去。
“小心!”沈游已经赶到了附近,将萧心澄往后一拉,糖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鹿匪自然也没咬到。
萧心澄惊魂未定,睁圆了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鹿匪目露凶光:“再敢靠近我,我就把你当做猎物吃了,人血我不是没尝过!”
他刚说完,身上就挨了官差重重的棍打,几个官差围着他殴打,嘴里大骂斥责:“混账东西,敢对公主不敬!”
鹿匪被打的在地上蜷缩起来,双手紧紧地护着头。
沈游护着萧心澄:“澄澄没吓着吧?”
萧心澄看见打鹿匪的棍子都断了一根,她这才回过神来,对那些官差扬声:“算了!”
官差们这才收手,萧心澄解下自己的赤狐围脖,走过去放在了鹿匪身上。
鹿匪眼皮肿起,嘴角渗着血,抬头看着她。
萧心澄语气带着一种怜悯:“这个赤狐围脖,让他们给你换一身衣裳,哪怕换一双鞋。”
她说完,转身就走,鹿匪拧起眉头,他踉跄着爬起来,赤狐围脖便落在了他满是鲜血的手掌中。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失控的马车仓惶撞来,沈游身边的护卫顿时出手,将发疯的马匹斩杀于街市,却没想到马车侧翻,直接带倒了旁边的油锅。
眼瞧着要扑向萧心澄了,沈游当即快步奔前:“小心!”
“哗啦”一声响,黑色的大油锅在地上滚了一圈,啪嗒两声才彻底停下来。
萧心澄睁开受惊的眼眸,抬头看去,自己被舅舅抱在怀里。
可她错开眼神,看向眼前,方才浑身是血的鹿匪,竟半个手臂都挡下了滚烫的热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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