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漪并不应声,却执意不肯。
萧允晏只得将白粥递到她手里。赫连漪端着白粥准备从床榻上下来,萧允晏问“你要做什么?”
“我,我回自己的营帐。”
萧允晏见她端碗的手依然不住颤抖,又一把将那碗白粥夺了回来,“你这身子骨如此孱弱,别来回折腾了,今夜就睡这儿吧。”
赫连漪凝滞住,萧允晏看出她的心思,指着旁边的罗汉榻道“放心,我今晚就在那边将就一宿。”说着,他舀起一勺热粥,吹了吹,送到赫连漪的嘴边。
赫连漪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萧允晏道“还不吃?你这病是被饿出来的,吃饱了才能好得快。”
“嗯。”她终于发现自己是真饿了,也不再推辞,一口一口任由萧允晏喂给自己。
一碗热粥下肚,赫连漪只觉得自己身子也不再那般绵软,萧允晏问道“方才梦到什么了?我听到你一直在叫着父皇。”
“梦到——梦到那一夜,赫连定邦杀害了父皇、杀害了我兄长们、子侄们。”
“我听说那夜,长宁宫里,尸堆成山、血流成河。男丁无一不剩,女人们有的被赫连定邦纳入后宫,未成年的则被圈养着,还有些被当成贡品,进献到了他国。”
“他们连太子刚满月的男丁都没放过,若不是因为我们是女儿身,还有他用,只怕如今也早已赴了黄泉。”
“赫连氏一族的女子容貌奇美,在周边各国都有盛名,所以这才成了你们的活路。但我若是你,必然将计就计,日后可吹枕边风,让那位西康老皇为你所用。”
“殿下有所不知,赫连定邦将我献给西康老皇时便也另送了一封国书,确保三十年内两国交好,结成盟约。我之所以出逃,其二也是为了破坏他们的盟约。”
萧允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你就如此断定你用你的美色就改变不了这一纸盟约?”
“殿下说笑了,我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美色改变如今这个局面。”
“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那除了美色,你还有什么?”
“我是大夏的嫡长公主,赫连定邦这些时日又杀害了那么多忠臣良将,只要我找到落脚之处,振臂一呼,必能一呼百应。”
萧允晏笑着摇头道“你想得未免太简单,那群文武百官即便再恨赫连定邦,却也不会信你这么个女流之辈的。这沙场拼斗、朝堂争斗从来都是男人间的事,谁又会听一个女人的摆弄?”
“女流之辈又怎么了,古来成大事的女子也不在少数,殿下切莫小看女子。”
“你父亲也算得上一代雄主,为何当初就能信了赫连定邦?”
“当时翊王攻陷甲戌关,康源又失陷,父皇忧心如焚。而赵树因为当年赵海之事引咎退隐,朝中许多良将多为赵树提拔,父皇这才将兵马交到赫连定邦手上。早前他一直伪装极好,谁也不曾发现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我听说他是临出发前假借密报之事才成功刺杀你父亲,那时你们大夏整个军队都控制在他手中,所以他才得逞。”
“没错,当时他故意摒退众人,只有父亲和他单独在内室。父皇驾崩后,他很快就将我几个哥哥的府邸控制住,他动用雷霆手段,使那些朝臣不得不屈服。朝中若有人胆敢质疑一句,他便连坐株连。”
“哦,那时我还没来边地,有些事只知大概而不知细枝末节。看来传言果然不假。”萧允晏淡淡说着,像是漫不经心。
赫连漪却听出萧允晏话中有所指,道“我当然知道殿下当时不在这里,在这之前我也只知大梁有个皇九子,除了知道殿下从出生便被抱到皇后膝下抚养,殿下素来跟太子交好,其他的所知并不多。”
“是吗?”
“不然呢?殿下以为我对殿下有所图谋吗?我的仇人是赫连定邦跟萧允昇,而绝非殿下。当然,殿下若疑心于我,我既百口莫辩也无能为力。”
萧允晏又笑了笑,道“本王当然相信你。睡吧,再好好歇上一觉,明日便能康复了。”说罢,他便和衣躺在罗汉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