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左乔点点头,继续说着这只钻石蝴蝶也许就是凶手留下的暗示,可能是被昨晚他们的严防死守激怒,预示着谋杀游戏正式开始。</P>
“这个闪蝶——”龚宇伦瞳孔骤然放大,句子戛然而止,一旁的聂向明呼吸到一半,堵住他气管的是左乔探究的眼刀。</P>
“什么闪蝶?”</P>
“我是说蝴蝶。”</P>
“你很可疑,龚先生。”左乔的话失去平仄,就如同龚宇伦此时此刻即将失去理智。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瞟,眼下的泪沟提醒众人他昨晚休息的并不好,此刻大脑也没有完全投入使用。</P>
“我只是说顺嘴了,这只蝴蝶,很闪。”</P>
“你让我开始怀疑你那些作品的真实性了,龚先生。”</P>
“什么?!”龚宇伦鲜少被激怒,他像刚找回舌头醒了酒的宿醉者,瞪圆了眼睛想讨个说法,“你什么意思?”</P>
“你找借口的想象力竟然如此匮乏,你真的能画出那么异彩纷呈的画作吗?我觉得你一定常年酗酒,你真的能保持手的平衡雕出那些雕塑?”</P>
“哈,你不用为我写故事亲爱的左小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P>
“龚宇伦——”</P>
“洗耳恭听?”</P>
“闪蝶,就是闪蝶。这个组织的名字。闪蝶组织的头目就戴着这样的蝴蝶戒指。闪蝶闪蝶闪蝶!”</P>
聂向明心中升腾起诡异的感受,沉默的滑稽电影中所有的黑色幽默也没有眼前的令人毛骨悚然。左乔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半晌她笑了出来。</P>
“还是先去拿冰块吧,她越来越臭了。”</P>
左乔这身衣服衬托她像个油盐不进的独裁军官,靴子在地上踏出咚咚的响声。温书赶忙跟上去,留下已经懒得继续装的聂向明,照着龚宇伦的脸上就来了一巴掌。</P>
“你非要把我逼死?!”</P>
“是谁逼你?”龚宇伦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多愁善感顺着耳廓飞出脑子,只留下癫狂的恨意,反手也给聂向明一巴掌表示尊敬,“你想知道是谁逼你的吗?是你自己。你死了也是应当,你本来就不得好死。”</P>
“你他妈的——”</P>
“不就是要让左乔记起自己是个杀人犯吗?okay,好啊,我来。你只需要看着,我的老伙计。”</P>
他们快步跟在左乔与温书身后,对面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个人影。堂而皇之地半出半个身子,面带微笑与聂向明和龚宇伦打着招呼。</P>
“我想我们得多拿一点儿冰块,之前的根本撑不住一个晚上。”</P>
“我想的也是龚先生。”</P>
左乔的语气像极了老译制片的配音,龚宇伦眼圈红了,这次只用了几秒钟就掉下来三四滴眼泪,如果他们可以不抱着死亡的目的相遇,或许,或许可以成为知己。如果不是知己也能成为在各自领域里让对方肯定的人物。一想到这里他开始了延迟的心痛,他在相遇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又一个朋友。</P>
凌宇达笑呵呵地站在树后面,聂向明认为他们都疯了,全部都疯了,即使是最后时刻也不用暴露的这么快吧?他还没有得手。如果不是他亲手杀了温书,那么自己的赌债将会变成债中债,他的人生会彻底毁掉!</P>
“我来帮你们拿吧。”</P>
聂向明推开龚宇伦冲到左乔温书一步之遥的身后。左乔推开仓库的门,冷气扑面,其余三人均打了个冷颤,左乔显然穿得够厚,波澜不惊地走进仓库,最快的速度借着门口的光环视一周,发现了一个狗洞般的低矮洞口。</P>
“温书,我来拿一下冰块。”</P>
聂向明抬手扶住温书的胳膊试图让她往旁边挪开一个空隙。温书照做了,抬眼照理看向已经站在仓库中央的左乔。下一秒,胳膊上的手猛地抓紧,温书痛呼一声随即被聂向明禁锢在怀中拖出了仓库。</P>
“不!你,左乔!——”</P>
龚宇伦眼角带泪嘴角带笑,砰的一声仓库门重重合上,震颤的金属声如同逐渐消逝的灵魂最后的悲鸣。温书的手指只碰到铁门生锈的斑点。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左乔始终没有回头,只听见一句“你终于来了”从她口中飘出。</P>
她是否在等待这一刻?酸楚蔓延心头,她被聂向明拖到空地上,看着他从身后摸出一把刀,双眼猩红地瞪着自己。一滴眼泪砸在她的鼻尖,她不知道眼泪里包含了什么情感,但大概率不是为了她而落。</P>
刀子没有刺中温书的心口,瞪着眼的人瞎了,垂眸的人自上而下的俯瞰,抬手抓住了聂向明挥舞锐器的手腕。</P>
“你要把她扎成莲藕吗?我们还需要合理化她的死亡。”</P>
“滚开!”聂向明第一次对凌宇达恶语相向,龚宇伦依旧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恍然间他才意识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荒诞剧随着观众嘘声一片的退场草草结束。救赎的光芒再也不会照耀了,面前是通往恶兽遍地之森林的蜿蜒曲径,他已经看见了自己漫长的死亡。</P>
坐在站在仓库中央,门外嘈杂的环境逐渐减弱,冷空气激起全身的汗毛,可左乔却感觉安静极了。今早温书起床,左乔倒在被翻乱的行李箱旁一动不动。她的面容像是睡着也如同已经安详的离去。温书从未见过左乔熟睡的模样,颤抖着去推她的肩膀。尚有呼吸,温书的呼吸和心跳回归正常,她轻柔地喊左乔的名字,见她眉心微动,嘴唇小幅度的蠕动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温书看了一眼打开的行李箱,或金或银的戒指与胸针掉落在一件深绿色的衣服上。其中有一只蝴蝶造型的戒指,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闪烁着最亮眼的光点。温书暂时忘记了一旁昏睡的左乔,直到她咳了一声。</P>
“左乔,你怎么睡在这儿啊?”</P>
左乔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双臂慢慢挛缩护在胸前,她眼眶红着眼珠一段一段转向温书的脸,一滴眼泪从右眼落下越过鼻梁砸在了左眼前。之后接连不断的眼泪让温书无法再开口,她坐在地上,直白地甚至无礼地盯着左乔无声的哭泣。眼泪如瀑的时候,她又一次看向旁边的蝴蝶戒指,像个贼心不死的小偷,其实只是为了分散注意不被左乔的眼泪也感染红眼眶。</P>
钻石细碎的光泽在眼前渐渐虚焦,一只手从箱子外,蛇一般探去,一把攥住了那只蝴蝶。幸好是只钻石蝴蝶,永远都不会死。温书松了口气,再看向左乔的时候,她从地上坐起来已经把戒指戴在了手上,脸上的泪痕乱七八糟,可面容却恢复到了平静之中。</P>
一样,又不一样了。悲伤的纱幔盖住了她的身体,是归于死亡的平静,在墓碑旁寂静开出的白色雏菊,一只蝴蝶悬停在苍白的石砖上,翅膀煽动灰尘,最后将它淹没在它的狂沙之中。</P>
左乔那一刻在想什么,如现在站在仓库中一般。温书的叫喊声撕裂了蚕茧,最后一块,最后一块属于左乔却被爱匿藏的拼图终于从迷海中浮现。</P>
地下室的入口比仓库还要黑,左乔揣着兜毫无敬畏地推了推洞口旁的柜子。石头台阶用脚试着有些磕碰损坏,左乔撑着墙一步一步往岛屿最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