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院里,屋旁大树的枯叶铺了满院,磨豆腐的架子、石磨干巴巴地布满了灰尘,院墙角的炉灶也许很久没有用了,灶膛中一片冷寂的炉灰。整个院落冷冷清清,全然不是之前的光景。</P>
显然陈南生失踪后,这个家庭已经被悲痛击垮了。</P>
陈八字见我进院,扭头望了望里屋,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到外面谈。我知他是不愿让老太婆知道,临景伤怀,于是点头会意,返身向院外走去。</P>
跟着陈八字一前一后来到一处无人的田埂,他开口问道:“吴律师,什么时候回来的?依依姑娘的尸毒怎么样了?”</P>
我说道:“总算找到了能解尸毒的人,多亏了你那位道友洪双儿。我们在腾市找到了乃米大师的女儿花玲,没想到她还是桑采的师姐。目前依依的尸毒暂时没有危险,但要完全清除,还得两个月后再去一趟。”</P>
陈八字面露愧疚地看我一眼,点头说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吴律师,老陈对不住你了。毕竟是南生伤了人,能解得了尸毒,我心里也好受些。”</P>
我看了看一脸憔悴的陈八字,很难想象,这些时日,老两口在儿子失踪以后是怎么度过的。突然间想起石秀峰的那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由暗自觉得,也许师伯的做法是对的。</P>
于是我宽慰他道:“你也别自责了,你本无心害人,这事也是个意外。”</P>
陈八字满面感激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P>
我又道:“老陈,我这次来是有好消息带给你。”</P>
他闻言一愣,颇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随即眼睛一亮,颤抖着问道:“是不是有南生的消息了?”</P>
我笑着点点头,把这一趟云滇之行的事情一股脑给他说了。</P>
他听了呆立半晌,良久,只问了一句,“南生现在好吗?”说完又兀自念叨着,“他打小没离开过家,出门这么久,这些日子一定想家了。”</P>
我见状心里也有些动容,不由想起了王海东送他儿子轮回往生的场景,骨肉亲情,做父母的实难割舍。</P>
虽然我并不知道陈南生的近况,也只好撒个谎宽慰他,于是说道:“你放心,陈南生在我师伯那儿一切都好。师伯听我说了你们父子的事情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把陈南生送回到你身边。”</P>
“谢谢,替我谢谢你师伯。”陈八字眼里泛着泪花。</P>
我感慨地说道:“我这位师伯虽然亦正亦邪,性子有些古怪,但却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有时候想想,我们考虑事情瞻前顾后,要论洒脱、果断,真是赶不上师伯的十分之一。”</P>
陈八字咬着嘴唇,颤抖着说:“吴律师,要不是你,也许南生这一世都回不了家。大恩不言谢,以后吴律师但凡有用得着我老陈的地方,你尽管开口。”</P>
我摆摆手,拍着他肩膀,以示安慰。</P>
“老陈,我知道你是爱子情切,但是你知道炼制尸妖的后果吗?”我问道。</P>
陈八字没有说话,只神情复杂地点点头。</P>
我看他一眼,顿了顿,又道:“老陈,有个事情,事关紧要。据我师伯推测,你很可能是被桑采利用了。桑采是要借你的手炼出尸妖,天道惩罚由你承受,而最终……,最终陈南生可能会为他所用。”</P>
陈八字闻言面色骤变,惊声道:“你师伯怎么会这么想?他是知道些什么了?”</P>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师伯也只是推测。因为他偷走陈南生,是想以此为饵,引桑采露面。后来确实有玄门里的行家跟了他一段日子,只因忌惮我师伯的本事才没敢妄动。这个跟着他的人,所关注的一定不会是我师伯,而应该是陈南生。</P>
如果这个人不是你,那必然就是桑采的人。因为陈南生是尸妖这个事情,最初只有你和桑采知道。所以师伯才有这一猜测。”</P>
听我说完,陈八字低头琢磨良久。</P>
突然间,他猛然抬头,神情却变得十分狰狞,只听他恨恨地道:“难怪他要我帮他找‘龙晕’,原来他竟打着南生的主意。”</P>
不是,他怎么突然间又悟透了桑采的阴谋?怎么还跟“龙晕”联系上了?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P>
过得一会儿,他竟笑了起来,笑声悲沧,神情也转瞬变得悔恨、沉痛。又喃喃地自语道:“陈八字啊陈八字,南生寿数既尽,该走就让他走,你又何苦强留?你自负一生天机算尽,却不想最后竟被歹人算计,妄为他人作嫁衣。纵使爱子情切,却也是个糊涂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