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别墅。</P>
万霜华走下车来，远远便看见黄惠生呆坐在院里出神。才几天的时间，黄惠生明显老了许多。眼窝深陷，唇角的皱纹更深了，就连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P>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倒下，万霜华这样想着。</P>
十亿贷款，赔偿了业主违约金，付了银行第一季度利息，零零碎碎又支付了前段时间拖欠的各种款项，填平了停工期间的损失，剩下的钱已经不够启动二期工程。</P>
满打满算觉得应该足够的开支，出乎了她的意料。眼睁睁看着得来不易的钞票大把大把地流失，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应付不来眼前的局面。很多事情，她不得不依靠黄惠生。</P>
但是黄珊的死让老头子瞬间变了个人，昔日运筹帷幄的那个黄惠生如今苍老、破败，颓唐到毫无斗志。</P>
因为这事，孟辰在老头子的迁怒下也垮了，除了在“程宇”集团还有些股份之外，此时的他被解除了一切职务，在公司里说不上一句话。</P>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一步是不是走得太急了？鸠占鹊巢，也得让鹊先建好巢。现在她失了臂助，才真正体会到孤家寡人，寸步难行的滋味。</P>
黄珊的事情之后，她有些怕见黄惠生，她无端地觉得，有时候黄惠生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似乎要将她望穿。她也知道她没法安慰黄惠生，但面对公司里一堆无法应付的烂摊子，她实在比谁都着急。不得已，她只有来别墅求助。</P>
“惠生！”</P>
她极尽温柔地喊了一声。黄惠生的背影一动不动。她缓步上前，两手轻轻搭在黄惠生的肩上，那些小心翼翼，让她既心虚又难堪。</P>
她看见黄惠生手里捏着黄珊的照片，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愣愣地看着照片出神。</P>
那照片让她莫名地有些紧张。</P>
她走到黄惠生的面前，缓缓蹲下，将头轻轻靠在黄惠生的双膝上，试探着摩挲那双满是皱皮的手，“惠生，有些事情咱们必须要面对，珊珊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身体要紧啊。”</P>
“霜华，来了。”良久，黄惠生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P>
她强装出一脸温柔，这才抬起头看着黄惠生，“我打电话给三姐，三姐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我可以替你分担，但是你心里难过，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分担。”</P>
说着话，万霜华脸上淌下两行清泪。</P>
“那女人的事情怎么样了？”黄惠生缓缓地说，口气冷得让人发寒。</P>
万霜华心头一紧，举手拭泪，堪堪避过黄惠生的眼神，“已经打过招呼了，一定让她给咱们珊珊偿命。但是局里的领导说了，这样的刑事案件，必须严格按程序来，他们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应该过两天就会送检。”</P>
“辛苦你了，霜华，起来坐吧。”黄惠生长叹一声，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P>
万霜华站起身，忧心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我去给你熬点粥吧。”</P>
黄惠生没有说话，良久，才茫然点了点头。</P>
厨房里，万霜华搅动着眼前热气氤氲的白粥，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公司的事情说出来。这个时候，说得合适，也许问题能够解决，说得不好，或许会节外生枝。</P>
她暗暗有些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如果公司垮掉，她还能剩下什么？仿佛这一刻，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如此卑微。她的内心如同眼前这锅粥，怨愤，不甘，备受煎熬。</P>
细碎、烂熟的白米粥，散发着袅袅新谷香味，浓淡刚刚好。她甚至有些惊诧，自己能熬出这么好的粥。</P>
随即又有些懊恼，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却要在老头子面前双手奉上。越想越是不甘，狠狠往粥碗里啐了一口！</P>
双手捧着粥碗出来，面上已是款款温情。</P>
黄惠生随手接过，连看也不看便又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他淡淡地看着她，“回去吧，我想静一静，粥，一会儿我再喝。”</P>
万霜华什么也没说，只委屈地点点头，又看了看黄惠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P>
满心的盘算，竟然连口也没能开，还枉费了自己那碗粥。</P>
看了看万霜华离去的背影，黄惠生撇过头，再次凝视起女儿的照片来。</P>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黄惠生看了一眼来电，神色一凝。</P>
“领导。”黄惠生口气淡漠。</P>
“老黄，听你的声音，感觉你状态还是不好啊。事已至此，你要节哀。”</P>
“我托你了解的事情如何了？”黄惠生径直问道。</P>
“事情大致是这样……”</P>
“好，我知道了。”黄惠生目光深邃，阴晴不定。</P>
“老黄，你树大招风，节外生枝的事，还是要三思啊！”</P>
“我心里有数。你的事，误不了。”黄惠生挂了电话，转身朝屋里走去。</P>
桌上那碗粥，分毫未动，已经凉了。</P>
从别墅出来，万霜华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P>
她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把公司现在的僵局汇报给老头子。忽而又没来由地庆幸，还好没在他最沮丧的时候给他添乱。那么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她自己也想不明白。</P>
思来想去，只长叹一声，值得欣慰的是，黄珊不在了，现在自己是老头子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但即便是想到这些，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P>
胡思乱想之际，黄惠生打来电话。万霜华竟有些忐忑。</P>
“霜华，你准备一下，通知所有股东，明早九点，召开股东大会。”</P>
“啊！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万霜华握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