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接了!”
丁九的手停下,过了两秒,他不紧不慢收回来,眼神还带着恶意地往旁边的女孩身上瞟了一眼:“一哥早说嘛,你瞧瞧,你小女朋友都吓得含上泪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哄哄吗?”
“地方。”
“安乔中学东边那两栋拆迁楼中间,不准叫裴朔他们跟来。多带一个,你小女朋友的安危我可就不保证了!”
“等着。”
听到这句,盛喃再忍不住,她哽咽着声:“靳一他们人好多你别过来啊!”
话到尾音,吓得一直努力憋着,憋成好大一颗的眼泪就砸下来了。
丁九没拦她。
不但没拦,他还笑了起来:“听见了吗一哥,哎哟你小女朋友哭得好可怜,我都看得心疼了,你还不——”
“丁九,”夹在跑过的呼啸风声里,那人嗓音被情绪压得沉冷嘶哑,“你要算个男人,逞凶斗狠的事就放在我们之间解决——别碰她一根手指头。”
丁九脸色变了几遍,最后恶意地笑:“行啊,我等你来解决。”
啪。
电话被丁九挂断,他把手机往盛喃脚边一扔。
盛喃惊慌捡起来,攥进手心。
不等她做什么,丁九冷笑着提醒:“别干多余事,不然到时候要出事的恐怕是你和你男朋友。”
他说完,朝楼口几人甩了甩头:“看着她。”
“放心吧,丁哥。”
“……”
靳一来得很快。
应该是跑来的,不知道跑得多急,盛喃从没听过他那样急促的低喘的声音。
她抱紧画本从墙根抬头,看见他站在一地淌银的月光里。
就那一眼,盛喃忍了好久的眼泪开闸似的涌出眼眶,她没敢出声,怕他看见和担心,就死死咬着嘴巴,在舌尖尝到铁锈似的血味儿。
然后她听见那人微哑的低声:“让我先进去看她。”
“哈,咱们牛逼轰轰的九中一哥,竟然是个情种啊。”丁九阴狠的冷嘲热讽里,堵在楼口的人影让开缝隙。
“……”
那人走进来,步速越来越急,到盛喃面前骤然拉止。
盛喃看清他漆黑的眼和清隽的五官,也第一次见他那么明显的紧张情绪。昏暗里那人僵了一两秒,微微垂眼,像是叹出也松下诛心了一路的那口气。
“靳一,对不起……”
盛喃声音微栗,她被惊忧和恐惧挤满了胸口,她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么痛恨自己的孱弱和无力。所以她像惩罚一样把掌心掐得疼到麻木,却只能视野模糊地仰头看着那人的影子。
在女孩再次开口前,那道身影负着昏暗和月光俯身下来。他把墙根前脸色苍白的女孩用力扣进怀里:“你已经很勇敢了,我们说好的,是我保护你。”
像浮木靠岸,盛喃颤着松开的手指慢慢抱住他,怕失去什么最珍贵的东西那样收紧,浑身都抖:“对不起……”她终于泣不成声,“你别和他们打架,我害怕,我害怕你出事靳一……”
谁来帮帮他吧,谁能来救他一把啊……她以后再也不乱信了,她不闹脾气了,盛天刚想娶谁就娶谁,盛笙想走就走,她再也不任性了不抱怨了,她回去就努力考第一,她每天都会做好事的,她拿她现在的以后的能交换的所有一切来赌……
她就只要现在抱着的这个人安然无恙,求求,求……
盛喃怕得哭得脑袋都疼,也不知道该求谁了。
她不知道自己把心底那些声音全都念出来了,俯下身抱着她的靳一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傻透了,该给她录下来,放出去听裴朔他们可能会笑疯了吧。
可他笑不出来,他心疼得厉害。
身后凉秋的夜风里,丁九那些人已经不耐烦地嘲讽着叫骂起来。
靳一慢慢拉下女孩紧得发僵也发抖的手,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最后他没能克制住,安抚地亲了亲女孩的额头。
“别怕,”他哑着声在她耳边说,“你在这儿,我不打架。”
“……”
盛喃哭得,怕得,抱他抱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她穿着他的外套靠在墙根,看见模糊的怎么也擦不干的视野里,那人身影单薄地走向那些幢幢的,鬼影一样的人们。
她听见交谈,听见丁九狞笑的话,听见恶风灌耳,听见嘲笑和骂声,她看见那人清挺的背脊慢慢躬下,夜色里他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对不起,丁哥,我错了。”
“!”
盛喃的眼泪再一次涌出她以为已经干涩的眼眶。
而模糊里。
她看见那人直身的间隙,笑得最大声的丁九猛地抬脚,向那人腰腹狠狠一踢。
轻微的闷声。
靳一退了两步,额发微垂,他抬手扶住身侧的墙,五指按捺地扣紧。
丁九顿在原地,皱眉。
他身后的小弟们还在哈哈大笑,他们以为他留力了,事实上这一脚他用尽全力。可面前的男生没像他想象里倒地,竟然只是退了,两步。两步就停下了。
丁九背后微微发汗。
而这须臾的寂静里。
墙边那个女孩在呆住之后炸了声,带着哭腔:“那里有脾脏!破了会死人的!你们生物及格了吗!?”
“…!”
女孩子的声音很尖,大约是怕到极点了。
丁九甚至听见远处传来被惊动的狗叫,他身后的小弟们也纷纷露出惊色,有人眼神不善地看向盛喃。
寂静里。
扶着墙的靳一慢慢松开扣紧的指节,他一边轻咳了声,竟还一边笑了。
他转过身,靠到墙上:“脾脏在左边,你生物是不是真的不想及格——”
话没说完,女孩的身影已经踉跄着扑过来了。
靳一抬手把人接住,停顿两秒,他无奈笑了下。
在紧紧抱着他的女孩耳旁俯身,他低声:“你这样挡着也没用,他们打人可不讲男女有别的。”
盛喃吓得微栗,但手抱得更紧了。
靳一被她压到淤伤,狼狈地低喘了声,但又没法把女孩推开,就只能微微仰头看向忌讳又警惕地看着他的丁九。
靳一停了两秒,平静问对方:“丁哥,这样,您满意了?”
“……”
丁九眼神一松。
他退了两步:“走。”
夜风吹回刺耳的笑。
盛喃慢慢松开发僵的左手,从靳一身前退开一点。她右手还紧紧抱着画本,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只是被她忘了。
楼口最里侧。
骗她进来的男生,还有之前被丁九叫进来看住她的两个,三人晃晃荡荡过来,讥讽的话声刺过来。
“大名鼎鼎的一哥?哎哟,我好怕怕哦。”
“我就说,黄毛小子而已,还以为自己了不得。”
“九中一哥,哈,吹得挺牛逼,真当我们也惹不起?”
盛喃僵站着。
靳一靠在墙边,像没听见,懒洋洋地半仰着。
盛喃心里一涩,下意识往前想去抱他——
“砰。”
晃过去的最后一个人撞开了她。
盛喃手里的画本摔到地上。
最后那个人讥笑了声,从画本上慢慢踩过去。
一步之后。
靠在墙前的靳一眼角轻微地抽动了下,他落回眸:“捡起来。”
“……”
走出去的三人蓦地一顿。
楼口快要离开的人影们也停下了,纷纷转身。
最后那个回头,脸上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和冷笑:“你说什——”
他被昏暗里的某个眼神猛地蛰了一下,僵住。
墙前的少年缓声重复:“给她捡起来。”
“……”
最后那个僵在原地,张了张口,蓄好气势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身后的两人被他挡住,看不到少年表情,大声笑骂。
“你马子还是我们马子啊?让我们捡,捡了马子送我们?”
“——”
靳一紧绷的眼睑蓦地松下。
他压下视线,转身走到盛喃面前,抬手拎起黑色外套的连衣帽,扣到她头顶,然后拉下来,遮住她眼睛。
他低了低头,声音很轻,像玩笑:“好孩子不看打架。”
盛喃瞳孔轻缩。
她抬手想拉住身前的靳一,然后拉了个空。
被帽子隔断,夜色里传回惊怒的话声:
“你还敢过——”
砰。
很轻的、一拳到肉的闷声。
黑暗里有人捂住痉挛撕扯的胃,一声出不来地扭曲着五官跪趴在地。
聒噪消音。
然后是更多的聒噪。
盛喃听见了很多很恐怖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骨折还是撞击,是风声还是落地。
她唯一分辨得出的只有哀嚎,歇斯底里的痛骂。
越来越多,然后越来越少。
最后的寂静里,有重物的声音,像麻袋被拖过泥地,划出长痕。
停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
连衣帽隔绝出的方寸里,她看见最后过去的那个人被膝压在地,嘴里挤出咯咯的声音。
凌厉的膝线之上,有人微微俯身:“给她认错。”
“砰…砰。”
那人死鱼似的翻腾拍地。
靳一缓松开沾血的手:“九中一哥这个煞笔称号我没认过,但,你是惹不起。”
“……”
几秒后。
手脚冰凉僵在原地的盛喃面前,那人走回来,弯下腰替她捡起了地上的画本。
画本本皮上沾满了灰土,靳一抬手,轻轻拍去,递进她怀里。
然后他牵住她另一只手,沿着墙根往外。
“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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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画本引发的血案(x)》
嗯,谁先给一哥叫辆120(b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