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嚷出声的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举子下,叫赵胜,也算是宋青书的坑爹呢小餐馆常客了,一面叫嚷着一面他还满头大汗在略显破旧的儒士长袍中翻来覆去,显得格外的狼狈,新收的奴婢巧儿则是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端着个空盘子不知所措。
早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科举制度在华夏创造了个奇迹,给以下层民众真正触及天下的机会,然而,这根独木桥可比当年千军万马拥挤的高考还要窄小,绝大部分读书人也只能皓首穷经,要么在贫寒中苦读一辈子,要么只能认了命干一些同样让人瞧不起的低等文吏。
朱元璋算记得可够精明,一个县就设置了县官一个,县丞一个,再加个大秘书长主簿,后世管理一个镇尚且有一套政府班子,这三人儿管理好几千上万的县哪儿管的过来,齐下又不得不招募不少典使,捕头这样不入流的小人物,赵胜就是长安县典使,真正大明朝地方上的运转其实全压在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肩头上。
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个月也开不了一二两银子,不过和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一样,穷的叮当响了也要附庸风雅,去喝酒,宋青书的小店成了这些中下层文吏一种时尚之后,赵胜也自然不例外,没没发下月俸,第一处就跑到这儿来,喝两杯子啤酒,再来一碟子薯条炸鸡,就能给他这样的小人物满满的幸福感。
不过他这样的文吏也算是半彻底的无产阶级了,一袋子钱就是他下个月的全部生活所需,一丢了,别说这个月怎么过,就连今天的酒钱都都不知道如何付了,在旁人注视下,一面翻找,一面他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
眼看着宋青书关切的迎过去,此人更是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解释着:“傻掌柜,某今日忘带钱袋了,还望宽余下,容某先回家寻找一下,再回来付账?”
也不知道谁叫顺嘴了,宋青书这个傻子头衔是彻底摘不掉了,又是听的咧了咧嘴,宋青书无奈的一抱拳,文绉绉的劝说道:“冷禅先生的信义,小弟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别急,回去慢慢找,下次再把账算上就好了。”
“如此,多谢傻掌柜了。”
做了个揖,赵胜又满头大汗跑了出去,估计是在县衙这一趟道路上仔细寻找去了。
对于这事儿,宋青书倒是不以为意,也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一样,这些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主儿也是最好面子一群人,决计不肯因为一顿酒饭而坏了名声。
抱着水果箱子,宋青书又是朝向后厨走去,可他没注意到,一直在门口拿着扫把扫地的疤脸突兀的扔掉扫把,转身也是跟了上去,看到水果来了,采薇扯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巧儿衣袖,两个小女仆也是跟了进去,前面倒是就剩下小宝一个在张罗了。
经过锻炼,宋青书对自己的肌肉还是挺自豪的,看到疤脸跟上来,他一面快步把水果箱子抱到台子上,一面回头笑着说道:“本掌柜的已经不是昨日吴下阿蒙了,用不到你帮忙。”
疤脸却没走,反而跟的更近了,在宋青书惊奇的注视下,这伙却是很流氓的一巴掌拍在了巧儿扁扁的屁股上。
小女贼的一声惊叫中,采薇气呼呼的掐着腰回过身,满是不高兴的叫嚷道:“夏叔,你这是做什么?”
宋青书的眉头却是一下子皱了起来,没有管气呼呼的采薇,他径直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绣着竹子的藏青色小布囊,吹了吹灰尘之后打开,几两碎银子还有一小捧铜钱顿时显露了出来,尤其是一个印章上用反篆字刻着冷禅两个字!
这东西是疤脸从巧儿女仆装裙子皱褶拍出来的,眼看着宋青书阴郁的表情,小女贼的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
…………
“伙计从垃圾中捡出来的,如今完璧归赵,冷禅先生不必着急了!”
“傻掌柜厚德,某感激不尽!”
已经急出两身热汗的赵胜真是如释重负的一鞠躬答谢道,看着这老实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宋青书的嘴角儿却是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