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根蜡烛燃烧在地主大屋的小偏厅里,这里好像本来就是原主人用来处罚下人的地儿,墙上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镣铐,一个三只脚支撑的铁锅中又被添加了新的碳火,两个烙铁在里头烧的通红,宋青书就很有家主模样的端坐在黑木案子后头,黑着一张脸,除了缺个月牙就是黑包公了。
不一会,疤脸拉扯着一个大光头就进了来,往地上一推,扑腾一下就摔跪在了宋青书面前。
这伏牛寨寨主头顶天也算一号人物了,附近几个县有名的大山贼头子,光头底下还有一道刀疤从眼角一直豁到嘴边,个头跟柳大柱子差不多,可身上的肌肉绝不是柳大柱子那样瘦骆驼比拟得了的,就算到了宋青书那个时代,也得是道上能打能杀的汉子,可惜,一刀没砍出去就这么憋屈的一脚陷进大粪坑里,被宋青书抓个正着!
不过这人还真算得上能屈能伸,被疤脸推到地上,他就规规矩矩的跪好,一点梗着脖子硬顶的样子都没有,活像电视里接受人民审讯的罪犯,这个认错态度,倒是让宋青书有了点好感。
“你要见我?见我干嘛?”
沉吟了下,寻思寻思还是没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经典台词,沉吟了下,宋青书单刀直入的询问起来,这头顶天倒是也痛快,还是那么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光头,却是很干脆回答道。
“拿钱买命!”
“你能有多少银子啊?”语气中充满了洋洋自得,一听这个,宋青书好笑的抱着胳膊往后一仰,他从西安城出来的,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了,这地方穷乡僻壤的饭都吃不起了,头顶天说要拿银子买命,宋青书倒是真不信他能拿出来多少。
可仅仅片刻,宋青书的眼睛就瞪得溜圆,还是那副瘟鸡模样,头顶天有气无力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两!”
“多少?”这会连疤脸都淡定不住了,惊愕的开口询问道,眼看着俩人龇牙咧嘴的模样,头顶天还以为嫌不够,咬了咬牙又竖起了一根手指:“那就四千两,我就这么多了!”
宋青书心头真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而去,他在城里累死累活,算的上发的横财,总共身家也不到两千两,尼玛这货一张口就是四千两,难道山贼也被拆迁征地落实政策了?
眼睛红的跟兔子一般,宋青书敲着桌子咬牙切齿的嚷嚷着:“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抢得啊!”头顶天倒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旋即他还真扒拉手指头给宋青书算了起来。
“去年破了个还乡县令的庄子,得银子七百两,前年绑了个什么御史的儿子,那家没敢声张什么,直接送了一千两赎人……”
“停!”
宋青书感觉自己真是问了个特别蠢的问题,山贼的钱哪儿来的,不就靠抢吗?而且听他讲的,宋青书愣是想起了前世的段子,隔壁铁道部的,被偷了也不敢报警!
一个县令一年俸禄才不到一百两,还得自己负责伙夫衙役什么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三年撑死了也存不下五百两,御史的俸禄更低,不贪污才怪,听着头顶天说的,宋青书都想去当山贼了。
被一个乡下山贼鄙视的体无完肤,再也撑不起那股子气势,宋青书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也是无精打采的哼哼着。
“你丫都那么有钱了,那么多县令地主你不去抢,你来抢我个小破山沟子干嘛啊?”
这一回,头顶天也是露出了更加无奈的表情,脑袋耷拉的更低,无精打采的说道:“因为你有粮食。”
“银子再多,也不能当饭吃,山里头本来贫瘠,今年又是大旱灾,一共八百多亩麦子枯死了七百亩,我手下五千多号男女老幼呢!官府又逼得紧,龙户村那个李老头在县里有耳目,知道你那个脸长得丑的管家从西安城那面有关系买到了七百多担粮食,他一联系,我就跟着动手了。”
感情闹了半天,是疤脸这货惹得祸,他做事不认真,让贼给盯上了,看着宋青书一脸鄙视瞅着自己,疤脸那张特有男人铁血情怀的老脸也是憋的通红,没好气的叫嚷道:“瞅我干嘛?不买粮食,这么多庄户没产出喝西北风啊?”
“那你不会分批买!低调是王道,装逼招雷劈听没听过?”宋青书立马拍着桌子嚷嚷起来,这话听的疤脸也是一拍桌子:“你知道个屁,你当过家家呢!一担一担买过境交税就得多少银子,你那六百两还不够塞牙缝的!并且这粮食是求着渠伯涛那抠老西的马车行才弄到的,你以为老子我容易啊?”
“还是你公关没到位!”
“放屁!”
说着说着,俩人就吵吵起来了,而且一个嗓门比一个大,弄得跪在地上的头顶天都傻了,这不是跟老子我谈判呢吗?到底是山贼头子,听着俩人吵个没完,光头上青筋直冒的头顶天忽然咣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都别特么吵了!”
冷不丁一下子,吓得宋青书一缩脖子,条件反射般一低头:“是!”旋即他才反应过来,不对,老子地盘啊!
“吵吵你咋的?想死是不?”恼羞成怒的宋青书又是跳着脚一拍桌子,已经彻底无奈了的头顶天干脆一耷拉脑袋:“您是爷,你说啥是啥!不过小的还有几个兄弟们已经在您的地窖关了好几天了,饿都要饿死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要钱要命,也给个痛快话不是?”
这话听的怎么这么像抢劫呢?听的嘴角直抽抽,半天没回过味的宋青书干脆无奈的摆了摆手:“当然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