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乞活军那平静中带着淡淡的胜利喜悦,建奴大营可真叫愁云惨淡万里凝了。
多尔衮跟个座山雕一样,弓起一条腿阴沉着坐在虎皮大褥子上,那张还算颇为帅,够的上后世男一号的脸上,一根青筋在他额头不断的跳动着,那双眼睛跟地狱火男爵似得,跳动着令人心悸的火焰,悠悠的向下望着。
几个汉臣如范文程,鲍承先等,一个个都哆哆嗦嗦的宛若小鸡仔似得,尽管身前摆着烤羊,美酒,却恨不得把脸埋在酒碗中,甚至直接钻进酒坛子里,可满人中,除了几个正白旗将领如丧考妣,剩下正红,正蓝等其他旗的,却多多少少有着幸灾乐祸之意。
今个,各家带出来的奴才包衣几乎死绝了,汉八旗就剩下一千五六,哪怕满人的虎枪营,前锋营,步兵营都是死伤惨重,建州国族阵亡的不下四千六七,这几乎是后金与大明开战以来,第二惨的惨败了。
如今建奴四次入关,哪怕当年被关宁铁骑击溃过一次,也没死这么多人,多尔衮三兄弟在朝中很是嚣张,尤其是阿济格与多铎,两人都是爱惹祸的主儿,早有人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回去,估计皇太极就得拿他俩开刀,狠狠地砍他俩白旗两刀。
“贝勒,这明军,依我看,咱们还是不打了吧!大家伙进关是为了发财,给咱们老林子里的老少爷们弄些糊口东西,可不是为了死在这儿的!”
说话的是正红旗甲喇多罗,代善的孙子,真要论辈分,他还的管多尔衮叫一声叔爷,不过这怪声怪调的语气,明显没把多尔衮这个叔爷放在眼里,颇有种挑衅的味道,仿佛这一次回去,多尔衮就铁定罚没圈禁了一样。
这真叫一股子凉水浇在了热油上,咣当一声巨响,多尔衮面前的案子竟然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上面的羊肉馍馍什么飞溅了旁边鲍承先一身,就如同激怒的豹子那样,多尔衮红着眼睛咆哮道:“不能退兵!我大清何曾吃过如此之亏,咱们国族的血不能白流!”
“多尔衮,你也知道国族的血不能白流啊!那你是怎么打的,从贾庄到这广宗,已经有近万建州子弟的性命陪在你手里了,我正蓝旗已经有四个牛录在你手里打光了!再打下去,你还有脸回去见盛京的老少爷们了吗?”
叶布舒也站了起来,他可是皇太极的第四子,莽古尔泰谋反被揭露之后,皇太极趁机吞并正蓝旗,叶布舒就被安插进正蓝旗充任甲喇,他可一点皇太极的容人度量都没有,最是自私,四个牛录六七百人的损失,早就心疼的他直打颤了。
“贝勒爷,退兵吧!!!”
眼看多尔衮的态度引起了众怒,范文程也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对多尔衮一抱拳。
其实多尔衮自己心里也明白,和这伙明军交锋到如今,对方不过破了点皮,自己却已经伤筋动骨了,再打下去,真有可能把一路大军给打没了,而且这儿毕竟处于大明的领土上,他孤军无援不说,还没有后勤粮道,全都靠着抢掠,宋青书拖得起两个月,他拖不起。
尤其是大明不是没有兵马,距离最近的就是和后金作战多年的辽东大军,高起潜之所以老实待着,完全是被清军的兵威所震慑,要是他知道自己被削的鼻青脸肿,指不定恶狗扑食一般过来抢些功劳,咬两口了,到时候更难走脱!
可道理是这样,能不能认礼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么多年,他多尔衮在八旗中苦心经营,背着皇太极冒着被圈禁,比死还痛苦的后果经营着自己的小势力,为的不就是那会拿回当年被皇太极所抢去的一切吗?这要是这么回去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多尔衮如何甘心?
可就在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睛红的犹如输光了的赌徒,剧烈的纠结时候,营门外面,轰鸣的红夷大炮声音忽然宛若冬雷那般,在华北大平原空旷的大地上激烈的响了起来。
以往都是明军被打怕了,难得这一次,建奴也被打怕了一把,多罗,叶布舒,楚克等一众建州贵族宗室的脸色刹那间全都变得惨白,叶布舒还神经病一般惊慌的大叫着。
“明军来偷营了,大家快跑!”
“慌什么!”这个时候,最镇定的居然还是多尔衮,一口喝住叶布舒,他恼火的左右环视着。
“明狗子所依靠的就他们那古怪的堡垒,要是拉出来野战,咱们白山黑水的健儿还怕那群种地的包衣奴才!命护军营出寨,骁骑营健锐营披甲上马,咱们出去看看!”
眼看着多尔衮大步流星的出了门,这那些失魂落魄的建州贵族方才镇定下来,跟着出了去。
这次出事的,却居然是乞活军自己,跟着多尔衮登上缲车,众人但见广宗大营中,一股大火烧的足足有十多米高,染红了半边天,而棱堡上面那些令建奴闻风丧胆的红夷大炮这阵子居然掉转了方向,不断轰击着宽了不少的漳水支流,借着火光,隐隐还能看到上百骑兵疯狂的逃窜着。
“贝勒,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下?”
范文程忍不住震惊的问道,听的多尔衮立马是狠狠晃了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