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火光,喊杀声与枪声已经逐渐淡出了视野,耳边只有哗哗的划水声,十来个老兵以性命换来了一千三百多人的安全撤离,坐在船尾楼,眺望着星星点点的倭国大岛,巧研却是久久不愿意转开视线。
“巧研姐,别想了,或许乾先生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他当过斥候军,那帮倭鬼想杀咱乞活军的斥候,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件袍子忽然盖到了巧研身后,不用回头,巧研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宋勇忠为人太木讷,根本是想不到,小威廉这货倒是有点绅士风度,不过他在另一条船上,只有郑森这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心细一些。
不过巧研对郑森的印象却是最差一个,他太狠太果决了,自己提出拿自己作为诱饵,他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落后几步那一家人也是被他眼睛都不眨就丢下了,还有乾阳武提出断后,他亦是丝毫没有挽留,这人是做大事的人,可关键时刻,这人绝不是个可靠依靠。
就因为此,巧研也毫不客气的把袍子紧了紧,又捋了捋头发,这才转过脸来,感叹的说道。
“我只是想不通,马上要逃出去了,那祝员外为什么还要在这关键时刻出卖大家伙,我们都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哼哼,如他这种士族大户自私自利,还不是对咱们没信心,怕救人不成反被牵连,朝廷上,就是这样人太多了,这才把大明朝弄的如今的乌烟瘴气!”
提到这姓祝的,郑森气得牙根直痒痒,一拳头敲到了桌子上,不过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巧研倒是在心里嘀咕起来,你郑大公子不自私?
不过也罢,反正这一趟回去估计与他也没什么太多交集,巧研仅仅是点了点头,又扭转过去眺望向了浩瀚的日本海,看巧研不太爱搭理自己,郑森也没自讨没趣,反正袍子也给了,他干脆也是默默一礼,拎着望远镜往船头去了。
这一趟虽然把郑家人,宋家人,还有旅倭的主要华民给救了回来,几乎是没了顾忌,可也彻底和倭国撕破脸面了,丢了倭国这个贸易,郑家损失不起,那就只有把他打服了,这倒是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宋青书的意,可却完全忤逆了父亲郑芝龙,回去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状况,甚至可能这次自己非但没有功劳,为了对郑家有个交代,宋青书还必须将自己撸下去一段时间,以示惩罚,这些都是要面对的。
想着这些,郑森心里就是一阵烦躁,漫无目的的拿着望远镜在海面上瞎晃。
不过此时已经到后半夜,海面漆黑的仿佛一团浓墨,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散心了半天,放下望远镜,转头郑森就想回舱内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
可刚走两步,冷不丁他又是健步跑回栏杆旁,对着远处眺望,视线中,一股忽明忽暗的亮点猛地闯入他眼中。
郑宋两家的水师大部分都在琉球群岛,这儿还处于九州岛海面,绝不可能是自己人,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倭人!
短短几分钟,那忽明忽暗的亮光已经变成一片鬼火,数不清的船在摇着船桨,呼喝着向自己逼来,看那船上灯笼点点,在盖伦帆船上引起了一阵阵的恐慌。
倭军水师虽然没有郑,宋两家的先进,可倭国的确是有水师的,而且这水师还相当强大,万里朝鲜战争,倭军可是动用水师将三十万人马运送到朝鲜战场,耗费了大明与朝鲜水师联手之力,也才把丰臣秀吉给打退,事实上要不是丰臣秀吉忽然死了,那场战争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上次被宋青书炮轰一次长崎,幕府对长崎明显重视起来,调集了大安宅船五条,二三十米的关船一百多条,还有各种弓小早,炮烙玉小早等小型辅助船只,足足弥漫了整个海面,明显幕府不甘心这价值二三百万两的人质溜走,上万多的水军全都排了出来,追杀郑森一行。
明显又是那个祝姥爷干的好事!
“所有人,都下船舱去!”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乱,郑森拿着个船桨,恼火的把恐慌的四处乱跑的明人全都塞到甲板下面,炮舱里,小威廉有的几十门佛朗机炮也是被装填上火药,整个帆船都进入一种战斗状态,清空了甲板后,拿着望远镜观望着倭船形势,郑森又是焦虑的对水手呐喊道。
“马上右满舵,向朝鲜方向,逃离这些倭狗!”
琉球群岛在九州岛以南,而郑森的逃离地点又是在长崎以北,从长崎追杀出来的倭船比郑森船出航距离短,长长的船链几乎将南下的通道给封锁上了,如今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调头了,向朝鲜,辽东那个方向逃去,如果迎着倭船,就算自己船快,也要被包围。
听着郑森的喝令,船长那个英国老头亦是满脑门汗珠子的就要打舵,可他还没将固定船舵的楔子拔起,冷不防旁边一脚猛地又讲那楔子给踩了回去。
“听我的,挨着倭船船阵边缘,冲出去!”
“你疯了吗?那是找死!就算咱们从倭船边上冲过去了,也跑不了多远,短距离冲刺,咱们的帆船是跑不过关船!”